本报记者 顾学文
最近,以帛为载体的书画作品在全国巡展时引起人们关注,许多人惊叹帛画之美。
其实,帛画正是中国画的起源,比有着1500年历史的纸本绘画还早了1500年,只是在漫漫岁月中被湮没了许久。
迄今为止的中国绘画史,一半以上的时间属于帛画
帛画,是指绘于绢、纺、纱、绸、绫等平面真丝织品上的画。3100年至3700年前的商代墓葬中就曾发现有残存的帛上彩绘。
在早期文明中,丝帛与玉器同是巫师交通神人的重要物质媒介,蚕有着“死而复生”的生命历程,以“不死”之蚕织就的帛,绘以神灵升天等图像,便成了重要的祭祀、墓葬品。发展到秦汉,帛画的内容已不再局限于神灵,而与当时人们的社会生活紧密结合,成为独立的艺术品种。
帛画的绘画技法、图式主要分两方面,一是以黑白为主的水墨体系,如战国时期的《人物龙凤图》和《人物御龙图》;二是以色块图形为主的色彩体系,如西汉时期马王堆一号墓和三号墓的T形帛画、《太一将行图》、《导引图》和《车马仪仗图》。
晋代墓葬中出土了第一幅纸本画 《墓主生活图》,而在之前的1500多年中,始终是帛画独领风骚,也就是说,迄今为止的中国绘画史,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属于帛画的。即使在宋代的800年里,以绢本画为代表的帛画仍是主流,宋元留存至今的名画多为绢本画。
人们刚开始在纸上绘画时,沿用的也是帛画的技法、图式和法度要求。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纸画才逐渐形成与帛画截然不同的唯有宣纸才有的水墨表现体系。至此,纸本画终于蜕变为一个独立的画种,更在宋元之后,日渐兴盛,而以重彩见长的帛画反而日渐式微,以致使世人产生了中国画等于纸本画的错误印象,甚至还因中国画色彩表现力不如西洋画而生愧色。
历届全国美展,没有帛画参展,帛画在世人的记忆中渐渐淡薄,几近消失。
层叠的影像,隐约的处理,用朦胧勾勒清晰的热闹
如何让遥远的帛画活在当下,穆益林用三十多年光阴做签。
穆益林,1944年出生于上海,1966年毕业于上海美专,作品屡获大奖。从1983年开始,他放弃在纸本画上取得的成就,三十多年埋首研究帛画,发掘和利用帛的特殊性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现代帛画艺术。
《过大年》是穆益林的代表作之一。面画上绚烂的桃红色调是中国画中极少见的,有着油画般的张力,却又分明有着传统国画的收敛。
画面中的各种形象时隐时现,欣赏的角度稍有不同,画面便生出许多流动变化。此画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有观众尝试加大左右移动的幅度与速度,附近的人便也聚拢过来,跟着晃动身体,并议论:“这颜色会变哦”,“那里有只大灯笼”,“哟,炮仗炸开了”,“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贴门神、剪窗花、挂灯笼、放炮仗、舞狮子……层层叠叠的影像,隐隐约约的处理,穆益林用朦胧勾勒出清晰的热闹。
与宣纸不同,帛有着自然的光感,丝织品的不同支数对颜料的显现和折光也有所不同。古人在利用丝绸材质创作时,有不少独特的方法:如着色时不掩盖丝绸本身的肌理;正反面均可作画,错开表现图形。周窻的《簪花仕女图》便是如此:每个仕女的衣服颜色与丝绸肌理合为一体;仕女的脸看似很白,实则又与绢帛本身的白不同,因为采用的是背面上色。穆益林挖掘出这些早已失传的古人帛画技巧,同时研创新技法,并在题材、用色等方面,表现出“笔墨当随时代”的精神。
三十余年,不开画展,不参加比赛
1979年,30岁出头的穆益林,因纸本水墨《台风季节》,而与著名国画大家陆俨少并获“上海美术大展”创作一等奖,陈逸飞获二等奖。
如此盛名,穆益林却在四年后,转而研究帛画,三十余年,不开画展,不参加比赛。
痴迷缘于一次偶然。
1983年,为参加全国美展,穆益林创作了一幅《雨中情》,但觉得渗化得过了,拓后画面太艳,便决意重画。为此,他给画蒙上一层绢以便 “拷贝”,谁知,那种烟雨迷蒙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从此爱上帛画。
他的创作历经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83至1992年。近十年间,穆益林细细体味各种丝织品的特性,细心揣摩,反复试验,绞掉的帛画不计其数。这期间的主要作品有《雨中情》、《家庭教师》、《九寨云起》和《生生不息》等。
第二阶段是1993至1996年,是穆益林帛画创作的转折期。还是缘出偶然。坐公交车时,他无意中发现,女性脖间的丝巾,由于厚薄、层数不同,在阳光下不断的透叠、折射,千变万幻。这启发了他,他开始研究不同支数丝织品在疏密间的色彩变化;又尝试着将丝绸染料与绘画颜料混合使用。这期间,他还熟练掌握了在帛的正反两面用不同颜色与造型进行透叠创作的技法。第二阶段的探索以《闹元宵》的顺利完成为标志。
第三阶段是1996年至今,穆益林的艺术风貌已然成熟、明朗,他却又不断尝试突破,结合具象、抽象、意象等多种表现手法,先后创作了《元宵印象》、《荷塘印象》、《天涯客》和《天地皆诗》等系列。这些作品中,有工笔,有写意,有没骨,单没有重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