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元
从雷家民教授首次个人画展至今,已九年过去。其间,家民仍以稳健进取之心,修业不怠。他以首展为终点也为起点,如蝉蜕壳,如僧破壁。在中央美院学习时,枯守陋室,读书,作画,遍访京城书画名家,与之相切相锉相长。为了进一步开拓自己的题材领域,他又去云南等地写生,对南方亚热带的草木鸟虫作了认真细致的观察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家民教授以他来自学院的相当扎实的基本功,以他十几年对传统绘画的探索与实践,以他灵透的悟性,九年间完成了大量的精美之作。
应当说,这些年,书画收藏被增值欲望刺激着越来越热,国画创作浮躁了也滥了起来。所谓的画家、著名画家成群结队,有墙的地方就有国画。浅陋的构图,拙劣模仿的意象,庸俗的折枝思维。工笔充满了匠气,写意成了随意的涂抹。而一些名家也难抵诱惑,渐渐忘记了创新和突破。不能说家民教授远离俗尘,但他是非常清醒的,依然视艺术为至高至尊。他自觉地从中国传统文人画中吸取有益的养分,但他也警醒地意识到,那些来自士大夫笔下的画作,多属仕途失意后的心象寄托,做采薇之梦,求林泉之乐,写一己之落拓,发一身之感慨。尽管画中具有很强的文学性,但格局总显得狭小,构思相对单调,过于追求笔墨风格而弱于形似,乃至不求形似的走向。雷家民教授在这里反其道而行之,他追求构图的满而扩张的构图形式,使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这种既传统又现代,既融合西法又存有古法之长的构图方法,恰如其分的表现了当代人的审美格调。他讲究色彩的细微变化并形成或以冷色或以暖色为主色调,表现出物象的层次感和平面空间结构。他的作品中所描绘的对象,将栩栩如生的立体形象与讲求平面构置的传统布局相结合,不管他采取的视角是仰视还是俯视,都是繁花成簇,灌木成丛,高树冠盖,藤条纠缠。这种巧妙结合,使之产生了独立的审美价值,扩大了人们对感性世界的认知,丰富了中国画的语言,透出家民不凡的功力。《金果飘香》,占据整个画面的是一棵苍老有年的柿子树,半悬在山坡上,粗杆皴韧,乱枝下偃,折屈遒劲。那向四面伸张开的枝条,由主枝到细枝,再由细枝到纤细的桠枝,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但雷家民却穿插的隐显有致,那么多果子满纸灿烂。雷家民就是要以满为胜,以繁生势,以势夺人。势在这里就是气氛就是感染,就是掩藏在看似客观平静之下的激情。雷家民画中的繁满,却丝毫没有阻塞凝滞的感觉,而是以繁带简,满中有序,枝与枝,果与叶,枝与叶,有簇有隙,有密有疏,疏为疏朗,简为疏简,真如泰戈尔所赞美的秋之静美。树下几只山羊,也似乎安详地进入沉思。整幅画似乎丝丝飘出一股清秋之籁,一股来自山野的纯净之风,一片透明的秋天之光,微妙地传给读者,不画阳光而有阳光的明媚,不画空气而有空气的流动。而对热带植物,家民则是另一种表现手法。独特的机理线条,多层次的泼墨与淡彩,使作品有了些水彩画的韵味。将南国的氤氲气息与生命景象表现得新颖不落俗套。在主体物象背后,有一种朦胧的美感,这无疑拓宽了读者的联想空间。
看着这些画,你会想到家民教授创作心态,其心态是内敛的,宁静的,那是反复揣摩之后的宁静,是没有干扰沉潜下的宁静,这是真正的创作状态。一幅大画,他可以收心静气丝毫不苟地画上半月、一月甚至几个月。从他许多作品中,我隐隐感到有一种澹定的因素。他没有浮躁气,没有霸王气,他的个性不是铺张扬厉的那种,他总是在细致地做活儿,细致地把活儿做得精致,精致到一种境界,这境界就变成了他的画境。反过来说,画境就是画家的心境,是画家心象之境的物质外化。而最好的心境就是对和谐的内修和持守。现在都在讲和谐,而我看雷家民的创作似乎一直在追求和谐。自然与人,人与人,人与社会,但最重要的和谐是人与自己的和谐,唯后者可以以和谐心态应对世界、人生当然也包括艺术。急功近利的画家是难以达到这个境界的。家民教授其画可嘉,其画心可嘉,或许正是有这种心境,才使他的一些画作有大家气象。雷家民教授正置盛年,如此下去,定有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