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日,苏富比(北京)春拍现当代中国艺术专场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举槌,郭桢的两幅当代水墨作品《新玩具》和《斜躺的女人》以高出预估价两倍的价格成交。《新玩具》作于1989年,《斜躺的女人》则是2014年的新作,两件风格迥异的作品之间,有着整整25年的“年龄差”。
25年,四分之一个世纪,足够令稚嫩的孩童成长为成熟的男人、女人,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中国乃至世界都已改变了模样,郭桢的生命轨迹也发生过许多刻骨铭心的转折。
1986年,新婚一年的郭桢只身来到美国,那时的她青春年少才华横溢,却像无数中国传统女性一样,心甘情愿为丈夫默默奉献,她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和才华,只为照亮爱人的前途。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但爱情的迷狂并没有使郭桢失去她天生的敏感和表现力。
郭桢出生于一个干部家庭,文化大革命期间,全家下放农村,她因为偶然的机缘接触到了中国水墨画,深深为之打动,决定今生要成为一名画家。少女时代的郭桢,已经表现出了优秀的观察力和绘画表达能力。她在中国美院的毕业作品是一幅名为《家乡人》的长卷,在足以围满整个房间的画卷上,她描摹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童真、成长、劳作、闲暇、集市、婚恋、衰老、死亡……她用笔墨展现了故土之上有血有肉的生命百态,凝结成一首朴实而伟大的史诗。远渡异国,空间的阻隔和爱情的狂热也没能令她的艺术失色。
《新玩具》是一件细腻而富有冲突的作品。这幅画的笔触和颜色都具有女性的柔和,但处处都是冲突。背景中的成年人处于黑白灰构成的冷漠世界,只有孩童拥有色彩,前景中还有一只跃起的猫。彩色的儿童世界和灰色的成人世界通过一位母亲的手交织起来,但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儿童、动物、成年人共同构成了一个有些令人不安的叙事场景,男孩手里的玩具枪支是点题的道具,也加重了叙事中的危机感。这件作品令人联想郭桢在2013年香港苏富比拍出的《儿童的视线》,同样是两个世界的交织与冲突,同样是成人、儿童与动物的组合。但在《儿童的视线》中,画面大抵还是平静的,断裂与冲突潜伏于深层,如同一种淡淡的隐忧。而在《新玩具》中,世界已然动荡。
80年代末到90年代,郭桢经历了自己生命中的大波折,爱情幻灭、婚姻崩溃,她甚至一度放弃绘画,将自己放逐于艺术世界之外。此后她经历了多次生离与死别,也收获了新的感情,并成为母亲,最终重拾画笔。《斜躺的女人》可以被视作一幅精神肖像:画面的主人公是一个女人,饱满的乳房和微微隆起的腹部暗示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斜倚着占据了画面的对角线,身畔有一只弓背的黑猫——这是个令人不安的象征物。但更令人不安的是探向女人身体的那只青色的手,手的姿势既像是安放,又似在攫取。女人对这只手显示了抗拒的姿态,目光也投向画面外的未知之地,但她美丽而赤裸的身躯注定无法避开那只手,她无力且似乎也无意逃离反抗。鲜红的颜料被涂抹在女人的轮廓线上,充满艳丽而残忍的意味。在青色的手后方,画面的背景中,还有一只黄色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这个女人是谁?她在被剥夺还是被给予?她痛苦吗?还是依然有所期待?所有的东西都具有宿命的神秘感,又都是不确定的——这或许就是命运本身。画面的风格和语言与二十多年前的旧作判然有别,但同样令人难忘。
郭桢是一位拥有赤子之心的艺术家,她笃信画家应该挖掘自我“,一定要挖出血来,一定要挖出肉来,挖出骨头,感觉还不够的话还要把骨髓挖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达成独一无二的创作灵魂。同时她还是一位感情丰富的女性,是妻子和母亲。从少女时代起,她就用细腻而敏感的心灵体察世界、体察自我,又以水墨为媒介传达自己的心灵。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艺术理想,孩童和女性的视野令她的作品始终带有纯真、哀婉又坚韧的情调,在水墨的世界中,她不断审视并呈现着自我,在笔墨间沉淀生命的冲突与痕迹,余音绕梁,诚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