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成
经常会有人问我“上海的青年水墨画家在全国的影响如何?”因为稍为关心中国美术动态、关注多重美术事件的朋友,总会觉得少有上海艺术家的身影,更不要说混迹江湖、游刃有余的“腕”了。其实这也是事实,上海缺少著名青年艺术家,但是上海并不缺少优秀艺术家。因为以前工作的关系,我与许多青年画家多有接触。他们能够在当前经济、信息、市场、传媒、展览空前繁荣的态势下,潜行艺术,抵制浮躁,默然地贡献着自己的智慧。在三年前的第11届全国美展中国画展区中,上海青年水墨画家的一次集体亮相应是相当瞩目的。首先,入选的数量中青年画家占了绝大多数,获奖的主要是他们。更为可喜的是在大家呼喊当今中国画写意精神已经缺失的背景下,上海的作品却基本没有那种细抠密描,孜孜于对象物理真实,追求酷肖的流行画风。就拿此展中获奖的洪健《洋务遗存——上海百年水厂》,毛冬华画金茂大厦的《晴转多云》,孔德润画旧厂房的《岁月》,丁蓓莉画江边工地的《临在》而言,画的都是大场景,追求整体精到而绝无琐碎的啰嗦,但各有各的语言,各有各的形式美的追求,把握着艺术言说的优雅。其它一些作品也同样显示出上海当代画家特有的清新,淡然,尤其是充满着写意精神的气质。上海的中国画在观念与形式上走在中国的前沿。
回顾海上画派的发展,是与这座城市的历史渊源紧紧相依的,19世纪末作为一个通商口岸的城市,移民涌入,海派画家大多来自江苏、浙江、安徽。开埠后的上海华洋杂居,文化多元,徐家汇天主教会土山湾画馆的开办,藏家组成的多异身份,决定了更为多元的审美取向,使得海派具有更为宽广的包容性。20世纪初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新青年》在沪创刊,洋画运动、新兴木刻、漫画等新的美术形志都在上海萌发。中国最初的现代主义画家吴大羽、关良、林风眠等等也都诞生活跃于上海。1949年之后经过一段时期的禁锢之后,在70年代末最早迸发出创造新艺术冲动的也是上海。上海的“十二人画展”也要早于北京的“星星画展”。那么生活于这样一个城市中的今天的青年画家,在今天如此宽松的文化生态之下,他们的路走得更加宽广应是极其自然的选择。
而今《新闻晨报》主办的“海上星象——上海青年水墨邀请展”系列的首展即将开幕,这是媒体主推青年艺术家的一个重要的举措,画出好作品是画家的事情,推出好画家、传播好作品是媒体的职责,而今它已经不仅仅是传播而是更深入地参与了艺术家的创造,为他们助力。为此我深表敬意。从挑选的艺术家来看,他们基本都是70、80后,从作品来看充满了朝气的活力,具有当代意识。我钦佩他们的眼光。作为艺术主持的我那是坐享其成。这十位青年画家大部分我都较为熟悉,是一些很有才华的青年。洪健的上海风景画得非常到位,一点都没有细抠局部的小气与拖沓。他关注的是影响画面主体感觉除却造型元素之外的肌理、色调、构成的关系,关注的是与画面气质有关的问题。赵爱华是一个喜欢思考的画家,她画家居小区的草木,也会画梦境中在林中踱步的“鸟人”,她的画造型朴拙,笔致木然,透出一种质朴的美。天真的意趣,拙拙的用笔,让你领略厚重与真诚。了了是上海一本重要美术刊物的主编,同时他也能画一手文人气息盈盈的水墨花卉,气息高雅,有点书卷气。庞飞是一个才情与功夫双头并进的青年画家,他的笔墨功底在这一代画家中已属少见,然而在创作中他似乎又在遮避着这种能力。这或许是他欲让图式获得当代感的一种策略,如果把传统比作一个辉煌的家族的话,那么庞飞应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富家子弟,但是他未靠着遗产坐吃山空,却正在图谋发展——他的作品图式当代感颇强,肌理丰富,引人关注,已经连续二届入选全国青年美展。还有毛冬华、甘永川、薛俊华、黄松、毛宇佳、叶芃都是非常优秀的青年画家,恕我不在此一一点评。
我曾经听人说理解一个东西是什么,最便捷的方式或许就是去观察与假设它应该不是什么。近来一段时候水墨画的当代性被炒得火热,今年年初美国纽约佳士得与苏富比都推出了中国当代水墨的展览,国内近期也有多个相应的水墨展高调出品。然而究竟何为当代水墨却是人多有词,在此我们不妨亦用上面例举的办法来代入一下:我们的新水墨不是那种以传统笔墨方式来叙述的;新水墨也不是一幅西方油画或水彩画替换了材质媒介的翻译作品;同样它也不应该只是以水墨来干预社会或带有政治波普式的图式。我想我们的这些青年画家们的心中都朦朦胧胧地有着一个目标,方向是明确的,边界是模糊的,但正是在这明确与模糊之间,让水墨的语言变得好玩起来,它迫使你收放有度,它纵勇你跃入星空,空间无垠,但又不致于风筝断线。这次邀请展的十位海上新星不正驰骋于美丽深邃的星空,正组合成璀璨的海上星象,令世人瞩目的那天已经不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