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松：《苏小松画集》后记

　　苏小松

　　一日聚饮，座中有歌唱家手指卡拉OK说：各位尽情放歌，我可分辨你们性格、性情，举座将信将疑。众人几曲下来，歌唱家一一道出各位性情，虽先前并不相识，但几不差多少，大家为之叹服。

　　噫，真神乎其技焉？

　　其实音乐和绘画一样，入行深者即可通过作品对作者秉性感觉一二，比如构图、笔触的习惯可以感觉到沉稳还是灵动等等。然有心者更会体会总结其中规律，归纳成文，外行人则视若神奇者也。

　　窃以为绘画中气韵就是一个人本性自然的展示，或潇洒、或木讷、或机智、或浑厚……演而为笔墨的表达，传递出每个艺术家独特的艺术特质。南齐谢赫六法其一即为“气韵生动是也……”董香光也曾言“画家六法，一气韵生动，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有天授……”所谓相由心生，图为心画，内心之写照也。音乐是这样，绘画亦是如此，既然是“天授”，作品中涵含着的独特气息是每一个人独有的，识者可鉴。

　　画风既是艺术家本来性情的流露，所以性格就是画风了，但是这个风格会随着时间和画家的阅历、经历和年龄等诸多因素不断有所变化；一般来讲画家年轻时目力好，求新求美，所作一般都求精细，技法讲究，但偏於尖细、单薄，作品清新可爱，略透幼稚、空洞，这就是画家年轻时所呈现的普遍现象。

　　人到中年，各种经历和学习使之不断成熟，理解力和功力也趋於完善，体力和目力更处於最佳状态，所表现的作品，亦是相当完整、成熟，精气弥漫、活力四射。此阶段作品最有看处，亦最为难得，一如运动员的顶峰期，然有的保持较长，有的则昙花一现。

　　老年阶段由於体能、目力、病痛因素，不再能追求细密、严谨的风格，如文徵明的画分“细文”、“粗文”亦是早晚年之分也，再如张大千、谢稚柳诸家亦复如此，此画史诸例皆可证也。老年则归复平淡，一派天机，秃笔写就，不拘体法，实则到了一个新的无我境界，此时作品不能以一般技法作品相待，其时大多至臻道境矣，所挥洒也不求形似，其意则更为隽永。

　　董其昌曾言：“……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鄄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矣。”就是说画家读书广泛程度，游历的深浅高下，以及交友的工商士农等等，受影响后和本性相融形成了一定的世界观和认识度，所表现出来的也不尽相同，但万变亦不离其宗，即性情，所以画家通过笔墨表达作品的同时也展现了其性情。

　　大学期间同学们常讨论绘画风格问题，常争得面红耳赤，当时大多数同学为自己没有风格而烦恼，并且认为一个全新的面貌是脱颖而出的重要手段，因此有些同学隔三差五会有不同的试验性面目出现，令其他同学羡慕不已，亦紧张非常。但其所持时间不久，又觉得并非是自己的本性的流露，无法长期持续发展，於是又另有所锺，再辟新路……如此几番也没有哪个同学能在大学期间立即有一个固定风格来持续发展自己。

　　现在看来，上溯每一个成功的艺术家成长的历程，可以看出以前的每一个脚印和经历都是形成以后面目的必然，所以在年青时与其不断求新求变求面目，不如在那一时期先扎实解决当下的问题，随着自身不断的成熟完善，性情亦慢慢会体现在作品中，风格亦已慢慢存在了，只是当时不自觉而已。

　　风格就是一个人本来的秉性，加之后天的历练和学习而成，正如董其昌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然后由自然秉性修炼出一个好的风格来。

　　拉杂雌黄说了不着边际的一大堆，无非就是想说；画家的性情即画风，画风即是画家性情的体现。

　　秉性天成，无从更改，然年局五十，自觉人生的经历和收获颇丰，感慨亦多。画家者，以画记录人生，因此亦由画回望，从稚嫩中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奇奇怪怪。好在目标越来越清晰，对所追求越来越热爱。

　　捡箧中近年来所作检视，选尚可观者，付梓成册，纪念人生天命之年，更望请教於各大方之家，亦自省时时也。

　　苏小松

　　癸巳端午於快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