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知天命：回忆成长路

　　老驷

　　年少爱幻想，年长常回忆。成长的规律就是这样。

　　一个雨后的下午，独自享受难得的清爽。沿着附近的一条铁路向西，像个孩子一样，一步步踱量在望不到头的枕木上。似乎是重复着少年时期的某个片段。

　　这里绝非是散步的好去处，但这里的宁静、朴素，真实而亲切。恰好，我是那种喜欢荒废、喜欢与宁静、朴素亲近的人。铁路周围是遍地的垃圾和一些破旧厂房。还有一些附近居民开垦的小片土地，种着像是南瓜或北瓜一样的农作物，被覆盖在雨水也冲刷不掉的斑斑尘浆下面，使人很难辨认它的本来面目。而迎面的天边，是一大片殷红殷红的火烧云，这是久违了的火烧云。

　　望着那红遍了的大半个天际，思绪回到了一个逝去已久的岁月。那是凝固在儿时的一些记忆：傍晚，在炊烟的味道中凝望远处梦境般的云彩，任由思绪随绚烂的云朵变幻、冥想。关于这个美丽世界的疑问和幻想，常常就凝聚于那一时刻。

　　一只流浪狗在垃圾堆里觅食，另一只跑过来争抢。它们重复着有史以来动物最原始的本能，而我却再也看不到三五个老太太在工业垃圾中争抢煤核的场景了。人类的争抢早已被演绎得华丽而堂皇。如今的垃圾是当年的奢华，而当年可以任意挥霍的清新空气，竟被沦为今日的奢侈。

　　横在当空的条条管道，诉说着工业革命的累累业绩。职工宿舍楼窗前那些随风飘荡的工装，挥发着主人的滴滴汗水。它们用片片的狼藉塑造着无限的繁荣，这无限繁荣又制造着更多狼藉。面对于此，我们无能为力，面对于此，我们随波逐流。面对于此，我们在无奈中生存着、成长着！

　　我们曾是愤青。我们曾叛逆着该叛逆的和不该叛逆的，冲动过悔恨过。我们曾跟随崔健振臂呐喊，因为我曾和他一样，被一块红布蒙住了双眼也蒙住了天。如今，崔健淡出了。窦唯除了纯粹的音乐便是低沉的咿呀吁呼，没有了半句歌词。郑钧还在吟唱：那贱骨头，沿街兜售，他说苍蝇也是肉…。.旋律已显然有气而无力！而我，一头过肩长发 ，早已变为光头。那些昔日的挣扎和锐气也都埋进了额头、眼角的皱纹里。

　　随着时代变幻迁移，一路走过沧海桑田。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即将走过不惑之年。

　　老贠调侃我长得像贫农，而且是一个不敢犯“作风错误”的贫农。能享受如此赞誉的，那是我爷爷！许多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龌龊。曾经为蝇头小利追逐、争抢，曾经因为赌博彻夜不归。也曾因粗暴和固执失去了幸福的家庭。但我从此还真的渴望我是一“贫农”，安分守己的去过活。

　　受龙海生影响，有段时间疯狂迷恋“捡破烂”。整天去拆迁中的城中村里游荡，看到被遗弃的破罐子旧水缸就往回扛。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看到瓦砾垃圾就往里巴瞧。老龙讥笑我目光不如他 “贼”，我甘拜下风。我讥笑他胆量不如我，我一旦看准了，直取。他是看准了还要佯装撒尿窥视一番，再取。这厮对此仍然乐此不疲，至今还乐不思蜀。家里的楼上楼下乃至地下室，堆满了他的战利品，很多宝贝让我看到眼里就很难拔出来。如今我不玩这个了，但经常能得到老龙的馈赠。前不久，去他家做客。他又捧给我一把文革期间的茶壶相赠，并与我相约：咱老哥几个，将来一定要到山里整几亩地，建房种地。

　　我知道，今生今世，我不会如先人一样拥有良田千顷和骡马成群。也不会如祖辈一样继续他们的“贫农”身份。十岁不愁，二十弱冠，女儿已经二十有三，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是我的骄傲！未来对于她来说，也许还会重复我的挣扎和锐气。面对人生，她会如我一样无能为力，重要的是：她长成了，我变老了。也该明白我将面对的是什么了！

　　谨此以欢乐磨难的过往换来的安静，慰籍自己，也慰籍那些铭刻在记忆里的、和从记忆里消失了的儿时玩伴们。或许，我们早已深深忘记了曾经的邀约，但我们有理由去盛装面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