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绘画就是与自己对话的过程”
◎ 深圳特区报记者 梁婷 实习生 谢昊
毛姆的经典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描述了一个英国证券经纪人,突然放弃原本宽裕舒适的生活,像“被魔鬼附了体”一样迷上画画。而在深圳,正有这样一个人,抛弃了自己过去20年打下的江山,把自己完全奉献给艺术。他就是笠夫。
笠夫作为全职画家已经7年时间。然而与他短暂的“资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作品风格的成熟,那是因为有着丰厚的人生历练和深刻的哲学思考作为支撑。他的首个个展将于下个月在1618艺术空间开幕,目前他正在紧张地筹备着。我们的对话,从他十年前的人生抉择开始。
他上演现实版的“月亮与六便士”
《月亮与六便士》主角的原型,正是法国画家保罗·高更,如今人们都熟知他是后印象派的代表人物。而与高更选择了同一条路的笠夫,摆在他前面的命运会是什么呢?
笠夫在国家单位从事了二十年的专业工作,所获成果已达国家级水准了。捧着这个铁饭碗,日子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但在2003年的一天,笠夫突然想: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很多人其实不能按自己的愿望去择业,日子过得飞快,渐渐地也忘记了自己原来想要什么。古人说四十不惑,在我的不惑之年,幡然醒悟。”
一个中年男人做出这种决定,亲朋好友都无法接受。但他并没有犹豫,就这样断绝了一切应酬与交际,从此不关注电视新闻,甚至连窗帘也不拉,唯有孤灯陪伴——他是为了在一个足够安静孤独的环境之中,“还原一个真实的自己”。
绝望中开出的艺术之花
笠夫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绘画训练, 这让他决定从事职业绘画时感到无所适从。他曾希望作为访问学者到中央美院,趁机“补课”,但了解越多,越困惑。就像一棵大树,从小学艺的人,他们长成的树是笔直的;而笠夫凭着天赋和多年的积累和热爱,也成功长成了挺拔大树,只不过树枝旁逸斜出,需要修剪。但他毕竟有着20年的专业技能,对取舍的辩证关系有着清晰认识,他选择自己担任那个剪枝的园丁。
那一段时间是相当孤独的,笠夫靠画自己从小就熟悉的鸡、猫来重建信心。他偶尔出门看画展,在对比中成长,渐渐发现自己作品中的闪光点。“孤独的路要怎么走下去?靠的就是‘爆棚’的自信。”有时候,他靠回忆来获得自信,比如他有着从小就被美术老师夸奖的“威水史”,只要参加美术比赛就能获得好成绩,29岁时,他的绘画及书法作品已经被日本的富山画廊收购;有时候他靠心底的信念,一直让自己相信,之所以之前没成为画家,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时机。
笠夫开始广泛地吸收东西方的绘画技法和文艺知识,从敦煌壁画到“元四家”,从表现主义到抽象派,他无所不学。他也在不断发展自己的艺术语言,他着迷于别人没有尝试过的“不伦不类”的技法。有一次他在北京的艺术区闲逛时,看见了木心的画册,发现自己的画法跟木心有异曲同工之妙,顿时如遇知音。通过水、墨、综合材料的相互碰撞形成不同的肌理、纹路,湮成独特的氛围,这是光有笔墨经营所难以达到的,这里面还有许多无心插柳的“神来之笔”。后来著名艺评家刘礼宾看到笠夫的作品,大赞:“很有灵气,生动、自然、有浓郁的情感,水墨感觉很好,有独到成熟的探索!山水大气,荒蛮孤寒,非常具感染力。”
“如果教育没有系统地将你的才华释放出来,那么它只会成为一种禁锢。非学院派必须懂得如何学习与综合。”笠夫说。
画画是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
笠夫创作的样子异于他人。一般画家可能会有了灵感后才动笔,或者在动笔之前先打好腹稿。但他都不用。“只需把心安静,排除杂念,让自己处在一种冥想的状态中,情绪就流露出来了。笔随着情绪走动就可以了。”他的许多作品正是在这种完全“放空”的状态下画出来的,因此往往有着抽象的面目。这种静默冥想式的绘画方式与静观思辨式的绘画过程,让他的作品体现出一种强烈的神秘主义的色彩。
这种神秘主义,也许是出于他天生的敏感,尤其对生与死,他有过深刻的思考。他的诗,有着跟他绘画同样的气质,字里行间体现了他的人生态度。他的一首《如果病》是这样写的:“病魔光顾,就该笑脸相迎/毕竟难得一见,寒暄坐落切入正题/郑重是为即将开始的炼狱,因之后将是灵魂的晋级/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为了收获,我们该快乐地拥抱痛苦/痛苦让我们懂得生命脆弱懂得尊重懂得放下傲慢放下固执/痛苦让我们懂得思考懂得倾听懂得感激……”
艺术之所以伟大,在于它能无限接近人的灵魂,并将人心无法摹状的喜怒哀乐用可听、可视的形式表达出来,感动有着相同情绪的人。笠夫无疑正在这条路上努力跋涉。“清醒地认识到该学什么,怎样表达自己,不人云亦云,不媚俗。”这是笠夫对自己绘画的总结。确实,一个画家能排除一切杂念,在画中认识自己,与自己对话,最终才能成就一幅好作品。就像高更,如果他选择了遵循社会价值观而不是自己的内心,那史上可能会多一位出色的经纪人,却永别了一位伟大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