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邵仄炯
前不久,我参加了“历久弥新”艺术沙龙画展,展览的作品得到了同道、老师的点评和鼓励,同时也认识了些新朋友,他们对艺术的热爱和关注让我备受鼓舞。其间有不少爱好者想让我谈谈画画的体会,故借此机会感性地说上几句。
每个人的作品都与作者本人的生活状态、文化背景息息相关。我在上海书画出版社做编辑主要和传统书画打交道,多年的工作让我感受到文化积淀的分量,对经典的感知与学习生发出我对传统文化的一种敬畏,这种敬畏锻炼了我的胸怀,也已成为我基本的文化素养之一。
我学画山水很多年,多年的研习深感山水画与中国的文化关系最为紧密,从技术到形式、从流派到风格,其无穷变化的背后都是文化品味的传承与接续。于是我渐渐认识了何为高华、何为堂正、什么叫庙堂气、什么是雅与俗。品位与眼界的锻炼我想是学好中国画最重要的起点。这些年也画了些作品,或好或坏,但让我在意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画中是否显现出你对审美品位与格调的理解和追求。不断的实践加深了我对中国画经典的理解,同时锻炼了我对绘画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中国画不是单纯的视觉艺术,简单地赋予它奇异的形式、丰富的情节,华丽的色彩并不是它创新的有效出路,因为这样的变化其他艺术样式都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中国画无法取代的独特性、特有的文化属性应该成为作者思考的焦点。知己知彼才有改造与变化的可能。中国画既同于美术,又远非美术的概念所能涵盖,正如“笔墨等于零”的吴冠中是位大美术家,而黄宾虹是地道的中国画家,他们各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与立场,其间的差异需细细辨别。
喜新厌旧是审美的习惯,都说继承传统重要,但总是少有人身体力行,一来传统浩如烟海不知如何选择,二来多年西方强势文化的影响和传统治学方法的缺失以及文化的断层让我们无法感知经典的力量与魅力。加之艺术的世俗与大众化的倾向,作为精英文化的雅艺术逐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环境,急于改变形态本身只是治标不治本,修补它的生态,改善文化的土壤可能是当务之急。
艺术的高度不在新与旧,关键是画者如何找到艺术的真知,有了真知定能化腐朽为神奇。我的山水画很大一部分是在研习、激活并转换经典。这也与我多年受老师的教诲与自己的偏好有关。学习传统不是简单的临摹,如同写生不是照搬自然的真实一样,其间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传统是媒介,自然是媒介,时代亦是媒介,当媒介相互串联,同时你的思考使其发酵,这样无论远古与现代,艺术的生命都会重新滋生繁衍。
古人称画画叫写真。真,不是要求画得逼真甚至栩栩如生,而是写自然之真气,山水之真情,笔墨之真趣。这个真是画家通过自身积累与感悟造化而来的迁想妙得。此次画展的作品《江天暮雪》虽也是我解构经典的创作方式,但还源于我多年前游太湖所见的感悟,绵绵阴雨中的太湖水天一色,远处的零星小岛隐隐绰绰连接成一条细线,时断时续地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当时眼前的景色顿时让我想起了赵孟頫那张《吴兴清远》的山水手卷。初见此图时就觉异常别致,那极具形式美感的形制真是东方的极简主义艺术。于是此画印象一直留存在我脑海中,当眼前的景致与经典的图像重合的那一刻时,我又有了表达的冲动。
艺术的创作是需要支点的,一个契机、一个形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我画画的支点,虽然很个人化,也不那么宏大,但只要是真实的,就会有感而发。发现经典的生命力,寻求当代的转换和延续是我一直以来山水图式演习的主题,我希望能不断地感知传统与经典,自然与造化以及时代与生活,在追溯历史与拥抱未来的自由转换中寻找自己合适的定位。
(转自东方早报2013/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