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式的山水一

　　卢金德

　　传承的又是经过新启蒙的经典山水，其视野比较前辈画家又是十分放眼的，真如时下的理论家把这种画风称为牧歌式的，张弛的山水画实在映照了中国山水画历程的探索时期的美历程。

　　李泽厚把他的理论美学名为“美的历程”我以为是很有其求新的新思维的。张弛生于丹青书香，其父张大昕的山水就是一部百年来美的历程的映照，“昨天起骤寒，忆及难民，不无怅然，以荷花扇抽捐壹佰世元济之，”这是吴湖帆日记，又记，“何以，寄兴”，“午后至曹家花园冒雨观梅花，一村俱曹姓，皆以养花为生，村中人俱和蔼自然，仿佛‘世外桃源’。山水画寄情就是“世外桃源”，其景、其情、其寄托都是表现美山美水。张弛又是地道的本地人，如曹家花园之人和蔼自然，如宗白华所说的“一清如水”，这就从天性中流淌出的水墨画似法国印象派从自然发出的“一清如水”。

　　张弛天性中有水墨，与江南庭院的以养花养性的花鸟画家不同，因为本地人天性的与海洋一致，海洋文化的自然是放眼的，心底的美不是那种一花一草的小情趣，而是波光中充满憧憬与想象，如同范文公登岳阳楼“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欧翔集，锦鳞游泳，……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把想象的、美好的、壮观的、清泠的，如文人所描绘的美好极致到山水画中。张弛就是有着文学家一般的才情，这使我想中国古人山水画，一种是僧人画，譬如宋人画气度壮宽，波澜不惊，但面对着看总感有着生动不足，严肃有余。但到明末清初的画，文人沦为平常人，其画又生活有余，霸气不足，正是一部中国画史，千秋光影，后人评说，传承于融合，创新与展现，“秋水与长天共一色”。张弛对山水画的认识就是十分打心境中升华，从吴湖帆一辈的寄情山水，美华憧憬，张弛将宋山水的高古华色一往情深“一清如水”中去，使山水画具有“五四”新文化的新启蒙心灵的激荡，又有吴湖帆那种华采的静幽。张弛在开放的新时期对山水画认识就是自然与开放激情的浪漫。

　　张弛的山水画属理想的，如董其昌所说“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张弛的画属于“世外山水”。开放以来，中国以一日千里之势照开放的路上迅跑，真如谢稚柳先生所说“唐自武德以后，画派雄起，风规灿烂，一日千里之势”。开放使中国画家不再背负沉重，表现成为理想，生活真正成了理想，小曲浅吟虽有诗意，总比不得想象的酣畅，如同唐人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开放以来春风得意，张弛的情绪被激情，真如吴湖帆题“多景楼”，“第一之胜，非第一流人品题不能极其妙，米襄阳《宋史》称具风神潇散，音吐清畅，其书则沉著飞翥，为诗尤奇峭。”此时张弛山水一改宋元稳重之貌，水在中国文化中本是怀柔的，张弛却是大做水文章，一时水波兴起，波光约影，在景明春和之时，风起蔚然，张弛作画如前辈夸讲的笔心好，于是水波兴起笔势顺风，万浪兴起，如同“多景楼”之书法气韵“风神萧散，音吐清畅”，这很使我联想当代山水一反寄情而走向黑山黑水，由于技法和文学的准确不足，好多年轻人画山水一味求深沉，黑气太足，就是心境上没有对前辈山水有个完整的认识，没有笔墨的准备，画山水心胸即是眼识，所谓诗情，又是技法，对前辈画风的全面传承，在这总上张弛的山水奔腾飞畅，清畅如飞流直下，笔姿幽雅，画面静旷，其画的山水在江河中之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又有太湖万浪之美感。我以为这点是十分重要的，米芾的书法所以有奔腾流水之感，便是其笔姿吞江，送得酣畅，月光泻春江，拥抱江山、笔见势，然生韵，没有黑气。

　　所以，这个意义上分析，中国山水画的发展，以吴湖帆为代表的山水是文人忧国忧民，具有杜甫的在天宝之乱中对国破的忧心，而从心底对美山水的寄情，“旧历新年多以搏戏，吾家此调已不亲数年，故近六日呼么喝六声寂然无闻”身处乱世，惟于静中寄情美山水，吴湖帆是百年山水史上最有成就的。进入现实主义时期在将生活与现实理想的融合中，陆俨少的井岗山又是以笔墨张扬为主的，这两位前辈的山水的最大特征是画风的背后的巨手是时代，是一种画载道，高尚的人文理想。而到张弛一代，山水画的个人心情故事，独立制片人的姿态非常昂扬，张弛大气，具有开放的新眼识，更具海洋文化的新人文思想，从张弛一辈的新山水来看，完全的将文人画的潇洒的随意求意境的笔墨，随海洋壮阔波澜的波涛合在了一起，使山水画真正具有以水做大文章的现代激情。山水画不再是载道，而是载开放之雄伟的气魄，有谁在近三十年来以海洋之惊涛使山水画的水墨如此汹涛的，张弛的表现潇洒奔放使是水墨画更说明创新是硬道理，张弛的山水实在给开放的中国人在审美和寄情上以情感和视觉的张扬的。张弛的山水画就是这样的具有开放的人文激情，实质上就是牧式的放歌。张弛对艺术的认识是现代人对艺术的认识，艺术不是休闲的，这不合中国的新开放人的努力与奋争的精神，“闲”应该是现代人从那种非常静幽之中获取更深广的神韵，眼观奔腾不息的江流，这种精神的获取该是多么向上、伟岸、灿烂。所以，张弛的山水画如骏马在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放眼心境，太神韵了，有着对宋元山水的传承，有着对一部山水画史置于新启蒙的开放放眼下的分析，又有笔墨的营造。这几年，张弛表现的画境非常开阔，那黄土高坡在云间蔚然，那崇山峻岭在深幽中傲然，张弛都画来气度幽幽，静深高华，有着在广袤的天宇间放歌的牧歌的诗意，这是张弛的山水画风格。所以，张弛作山水画把丛山都置于一种原古的氛围里，其状态更是往静幽中去，笔墨更是扎住山水，使其在挥洒中有一种清朗之美，清朗就是牧歌，笔扎实了，墨就清泠，景致就放歌，张而有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