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峰
老鼠偷鸡蛋,这个题材非常有意思。白石先生画的画里面,一般来讲,类似的幽默题材也是经常画的。白石先生非常喜欢老鼠,经常拿老鼠来打场。老鼠偷鸡蛋还有一幅也非常有名。一只老鼠爬到秤上去了,抱着那个秤钩子,就在那儿待着。白石先生给这幅画起名叫“自称”,非常有意思。还有一幅画画的是半夜里,油灯还在烧着,这边螃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只老鼠,叼着半只螃蟹腿儿,撒腿就跑。像这样的事儿,白石也经常画。还画过一盏高脚灯,老鼠爬在最上边偷油呢,下面一只猫仰望着这只老鼠,又没有半点儿办法。这种幽默题材经常拿老鼠打场,白石常画。为什么常画?说白了,白石先生属什么的啊?他属老鼠的。
咱们回到这画来。这幅画,您看这落款,很长的一溜下来。这种落款儿的方式叫“一柱香款”。“一柱香”,顾名思义,就是香插在这儿,竖起来的一柱。这种题款方式,它有一个特点:它很“贯气”。什么叫“贯气”?我们看看画的题材。像这种画,内容之间是分隔的。虽然是攒三聚五,但经常是这一块儿,那一块儿,不是一个整体。它不像是画一棵树、一株牡丹那样,整整齐齐,连为一体的。这幅画的内容是分散的。内容分散,就需要有一种形式把它的气场给串连起来。用什么来串连呢?用这个款。中国画的落款是构图的一部分。白石先生的“一柱香款”,是用得最妙的。像这种款,一般来讲,除了在老鼠偷蛋这类题材里面适用,在群虾图之类的画里也经常用这种长款。长款是用来“贯气”的,这是白石非常重要的一点。
真迹与疑伪作品,画的趣味都有。我们来看看细微处的差别。真迹里的老鼠虽然是墨色画的,但是浓淡相宜,会觉得真正的有皮毛之感。疑伪作品画的老鼠,用墨时重色过多,过浓,以至于毛绒之感相对来说就弱了很多。尤其是一些造型方面,差距就更加明显了。我们看仰面朝天抱着鸡蛋的这只老鼠。从侧面的剪影上看,貌似两者差距不大。但是,我们比较真伪作品的时候,更多的是要看细节。细节往往能够暴露很多问题。这个细节在哪儿?您看老鼠的耳朵。真迹里面老鼠的耳朵偏尖,但尖中带圆。真正的老鼠耳朵,就不是纯尖的,而是有点尖,又有点圆的那种形状。疑伪作品这只老鼠的耳朵,是呈锐角的两个尖耳朵支棱在那儿。这点其实是细节的差距。还是我们那句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除了耳朵的差别,我们再看老鼠胡子的细微差别。白石先生画老鼠胡子很讲究,画得很轻灵,就像是长出来的一样,中间没有任何规律,非常自然。而疑伪作品,所有的胡须就像钢针似的,爆炸似的从嘴上向四周长了出来。这不符合真正的老鼠的生态。
更细节的一处是尾巴。别看白石先生是写意的表现,他观察动物是很细致入微的。真迹里的老鼠尾巴,它是从屁股上边中间部位长出来的;而疑伪作品这只,从后脊梁上长出一只尾巴,这位置可就差得大了。
我们也要指出疑伪作品同样都是“一柱香款”,这 到底有何差别呢?真迹,它错落有致,这一行非常潇洒地直着垂了下来,真跟一柱香似的。而疑伪作品,这一行,歪歪扭扭,像飘带一样,没有扎实之气,这“行气”太差了。
(本文节选自著名学者、书画家李海峰所著《齐白石艺术欣赏与真伪鉴别》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