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涛
不久前,有机会浏览、欣赏了著名中国人物画画家吴元奎先生的一批画作,不禁使我眼前豁然一亮。有那么一种精彩纷呈、美不胜收的观感,也有那么一种激人振奋、博人共鸣的奇效。这位不张扬、不炒作、不招摇、不标榜、善于思考、埋头耕耘的画家,置身于当下浮躁、热闹的画坛,在教学之余,潜心于笔墨创作,努力于精品的打造,终于有如此许多有质有量的精神珍品问世,能不令人肃然起敬,赞赏有加么!
推进中国人物画的创作难度颇大,惟其如此,吴元奎笔下的这批与其他画家大相径庭的作品才更引人瞩目。尽管在题材选择上,不少作品古意洋溢,然而由于切入点具有新鲜感,加之表现上的审美独特性,才使他的作品魅力引人,富于润腑的感染力。
元奎君笔下的中国人物画亮点何在呢?
一是个性突出。在中国人物画领域,他构筑的人物形象避开了类型化的笔墨符号而指向唯一性,并因此异于其他人物画家的作品。所画佛教图象、历史故实、传统生活等有着作者自己的理解和思绪,有着自身的笔墨法则。《观世音菩萨宝像》即为显著一例。观音菩萨在中国民间历来受到最普遍、最广泛的敬仰。在佛教各种图象或造像中也最为常见。这位大慈大悲的菩萨,传说能给处于危难中的众生以无畏的力量;且能满足众生生儿育女的愿望。元奎笔下的观音造像,除庄重、慈祥外,更强调了她的坚毅感。脸型拉长,鬓发下行并使两边的脸部轮廓呈刚直状,同时与下颏的弧线形成刚柔对照。饰有化阿弥陀佛象的冠被,上行呈三角形,与火焰纹组成的圆形光环相呼应。左手作“说法印“状,右手托插有柳叶的净瓶,赤足安坐于池中的宝莲上。画面祥云密布,荷塘盛放。视觉中心偏上,在观音的五官神态上,那种普度众生的亲切感、神圣感、油然而生。通幅作品中,疏密有致的线条、雅脱典丽的用色、夸张有度的形象,装饰奇妙的造型,使画面妙趣横溢、味之隽永。另一幅《忠义千秋图》,作者笔下的关公读书,那种进入情境的如痴如醉,使侧立两旁的周仓和关平,为之感染和心仪。形象组合刻划,独具创意。加上人物工笔、背景意笔的和谐配合,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二是神采焕然。在人物画中一旦描写的招式固定化必然会使人读后生腻。而元奎的作品绝对在与“脸谱化“挑战,一举手、一抬足,不仅符合生活的逻辑,且形态典型、神韵漾漾,生发出审美的光华。2006年初夏所作《奕亦不争求清欢》,描写一老一少安坐在石头上,再以低低的平石作桌,摆在奕棋”较量“的场面。两者的神态各异,但那份专注、那份怡然、那份认真、那份陶醉,在两人——也许是爷儿俩的脸上和身姿上,被刻划得那么惟妙惟肖、令人叫绝!景衬为数杆墨竹,写来潇洒自然,似为奕棋者的”观众“,更使画面那种悠然、脱离俗氛的意境,得到了强化;使摈除尘埃、超然于世外的精神寄托得到了形象化的表现。这大抵也是作者用:清风明月、小桥流水”来减生活压力之负的良好希冀。
三是古今融通。欣赏他的作品,不难感到中国古代优秀的人物画家例如陈老莲、任伯年等对他的积极影响。这种影响绝非照搬因袭,二是吸取营养、为我所用。他以富于时代特色的感悟来形成个体的特殊表现技艺。元奎的认真事艺,在于对完美的追求。他认真学习传统,却非泥古不化,而是借古开今。开辟一方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他喜于用线,善于用线;喜欢恬适、平和,习惯安静、伏案,这种性格趋向决定了他艺术指向主要在揖别喧闹的传统题材。他的用线,更适合着落于古人长袍宽袖、衣纹转折变化上。在这里,陈、任流传下来的作品给予他启示和帮助。他尽力吸收其用线特色,笔力和线条运转,力求“柔中有刚,绵里藏针”。特别是,围绕造型,在线的组织中强调疏密繁简、节奏韵律。形成了有古有今、吴氏独具的线描信号。吴元奎的人物画创作,立足于传统,立足于生活。他笔下的人物,变形而不怯诞,而是个性、个体特征的适度夸张,增添了趣味和美感;他笔下的人物环境,随机应变,萧散洒落,富于生机;他笔下的墨色氛围,清丽、典雅,进入视线,特别令人心旷神怡,如闻“春江花月夜”的丝竹之声。这种融通古今特有的中国画创作,无疑拓展了一片审美的新境域。
四是内涵丰富。元奎过去曾经画过三十多部连环画出版。那是一些费神、费事、费体力的艺术活儿。回过头来看,这对他转轨于中国画创作,补益很大。在表现人、物、景的熟练程度上,庶几达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程度。当然,也有一些连环画高手改换成中国画门庭后,画作大为逊色,落笔宣纸,人物只是放大了的连环画造型。而元奎则不同,他是一位执著于自己的理想追求、精益求精、不断给自己的艺术提出新的审美要求的画家。他的中国画人物创作,从主体形象的刻划到草木山石的氛围渲染,既富有探索的创造性,而又有高扬传统文化的中国画正宗感。显然创作连环画的本领不仅没有羁绊他的丹青实践,相反造就了他造型线到神附、构图层出不穷的本领。元奎君的作画只打腹稿不打草稿。手握毛笔,直接作用于宣纸。先人物后配景,或先配景后人物,意在笔先,笔随意生,趣在意中,随机应变。这种创作方法和状态,对于人物画显然是较大难度的。没有相当的造型基础、生活素养、笔墨功夫和创作经验,是断难成功的。坐石“听松”的老者,不同于骑驴作“逍遥游”的夫子;《酒杯深深故人心》的密友,不同于抚琴共乐乐的《知音》。《秋思图》中的人物又全异于《清风养性图》的相貌、情思,等等。这些画作,出手便往往富于耐人阅读、清赏的内涵,且让人感到那种“以性灵语咏物,以沉著之笔达出“的审美力度。元奎不只是在人物画上下工夫,他还擅长于写意花鸟画。他认为人物、花鸟、山水,在笔墨精神上都是相通的。他迷恋墨色的浓淡干湿变化,偏好用笔的一张一弛。他喜欢作画在专心而轻松状态中进行。元奎的画作不仅艺术语言内涵丰富,同时,画作的人文色彩浓郁,蕴藉着真善美精神,不仅为专家且为大众所喜闻乐见。
通过对元奎君人物画亮点的揭示,我们不难理解其作品“古风新韵“的内涵和表征。如再追踪升华一步,则完全可以领略到,写意人物画的优秀传统,在作者笔下是如何以扎实的笔墨和认真的治学精神(元奎君追求完美近乎苛刻,”不满意的就撕掉“,毫不含糊),去完成所预设的”推陈出新“目标的。不妨来对照一下李可染先生成功的山水画创新。引领李先生的绘画理念是,”以最大的功力钻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攻出来“,意即,先深入博大的传统领地,决奥探奇,再冲破传统藩篱,自立新的门户。作为中国人物画家的吴元奎,虽然尚未达到象可染先生那样显赫的名声,然而在艺术家实践的规律上,在对自身艺术创作的突破性要求上,显然具有相当的一致性。元奎君不只是放眼于古代人物画的精华,即令是对于经典性的花鸟画和山水画,也常常是揣摩有加、研习兼顾的。你看他人物画中被衬的花草树石,横刷坚抹、笔路清晰,与主体协调和谐,相得益彰。他有时也画一点花鸟画、山水画,则别有风姿。
傅抱石先生曾说过:“时代是前进的,中国画呢?西洋画也好,印度画也好,在寻求出路的时候,不妨多方走走。只是服从顺应,才是落伍。”(《民国以来国画之史的考察》)。吴元奎君在拓展中国人物画的表现天地时是不肯落伍的,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和实践。他虽然有相当好的素描功力,但却不搬用素描手段于中国人物画画的造型上。而是义无反顾地扎根本土化的审美情趣融汇到他所追求的笔墨美和心境美的画面中。这样一种作画情境和状态,必然使他的中国人物画能获得与时俱进的结果。唐代著名诗人贾岛有诗云:“夜吟苦不休,苦吟神鬼愁,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元奎君的“与时俱进”,离不开他几十年类如这诗中所写的那样颇为辛苦的笔墨耕耘,然而出于对艺术的酷爱,他总是以苦为乐,并会继续苦乐下去。现实昭示,他的创作前途才未可限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