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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野口勇遇见齐白石

作者:佚名      中国书画编辑:admin     
纽约野口勇博物馆外景  陈儒斌摄 纽约野口勇博物馆外景 陈儒斌摄 1930年胜泉外吉(左)与齐白石(右)在北京合影 胜泉外吉当时是野口勇北京之行的接待者。 胜泉先生孙女 Shar lynn Circo女士供图   1930年胜泉外吉(左)与齐白石(右)在北京合影 胜泉外吉当时是野口勇北京之行的接待者。 胜泉先生孙女 Shar lynn Circo女士供图 1930年野口勇(右)在北京留影 野口勇博物馆供图 1930年野口勇(右)在北京留影 野口勇博物馆供图

  美国纽约特约撰稿人   陈儒斌

  1930年,年逾古稀的齐白石大师在北京结识了一位年仅26岁的来自美国的艺术家野口勇。两人一见如故,亦师亦友,切磋画艺。在6个月的交往中,齐白石的艺术对野口勇的创作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而野口勇在北京的生活经历,也成为他一辈子难以忘却的中国情结。

  由美国密歇根大学博物馆(University of Michigan Museum of Art)和纽约野口勇博物馆(Noguchi Museum)联合主办的“野口勇与齐白石:北京1930年”特别展览,从2013年开始至2014年5月,在密歇根大学博物馆、纽约野口勇博物馆和西雅图弗莱艺术博物馆(Frye Art Museum)陆续展出。

  主办机构尝试用野口勇与齐白石两人的一批画作以及相关文件,揭示野口勇与齐白石在北京曾经交往的一段尘封旧事。尤其是借助野口勇与遇见齐白石之前和遇见齐白石之后的创作风格的变化,试图说明齐白石对野口勇艺术创作的影响。关于这一点,纽约某华文日报对该展览的报道甚至使用了这样的题目:“齐白石轻轻一点,野口勇顿悟一世。”

  今年是野口勇诞辰110周年,齐白石诞辰150周年,这个特展恰好也是对两位杰出艺术家的纪念。尽管两位都已成为古人,美国艺术家野口勇(Isamu Noguchi,1904~1988年)和中国艺术家齐白石(1864~1957年)在艺术界都拥有了相当高的知名度。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可以查到该馆拥有30件齐白石作品,8件野口勇作品。齐白石作品通常在特展的时候才可以见到,野口勇的雕塑装置作品“清泉石上流”(Water Stone)位于亚洲部的日本馆,只要是开馆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在纽约下城华尔街附近的百老汇大道,伫立街头的野口勇红色方块雕塑作为纽约的公共艺术作品,已成为曼哈顿金融区的标志之一,非常引人注目。

  50多件作品显露齐、野二人的交往

  此特展于2013年5月18至9月1日在密歇根大学展出。纽约的野口勇博物馆是该展览的第二站,时间是2013年9月25日至2014年1月26日。目前正在西雅图进行第三站展览,时间为2014年2月22日至5月25日。据说,美国主办方还在与中国相关学者和机构联系,打算将这个展览带到中国。

  纽约站展出的野口勇纸上作品30多件,其中大部分是他在北京或者之后创作的作品,少数是去北京之前的作品。展览策划人通过野口勇访问北京前后作品的对比展示,反映出野口勇在逗留北京之后,风格从原来的较为拘谨变得更加狂放自由。

1957年的野口勇 Jay-Boo Photo Studio摄 野口勇博物馆供图1957年的野口勇 Jay-Boo Photo Studio摄 野口勇博物馆供图

  展览中还有齐白石书画作品13件,另有齐白石为野口勇刻的印章一枚,齐白石致胜泉外吉先生的明信片两张以及书信一份。

齐白石刻朱文“野口勇印” 寿山石质齐白石刻朱文“野口勇印” 寿山石质

  纽约站的展览分8个部分:“北京之行以前,与抽象的战斗”“一场孕育了变革的相遇”“齐白石,多方面的大师”“在大师的课堂”“线条的解放”“笔墨的实验:北京的母与子素描”“齐白石、胜泉先生和野口勇”“中国之后的素描”,以及野口勇的人像速写与齐白石的小品。

  纽约站的展览中,展出数量较多的是野口勇的20幅尺寸很大的水墨人物速写,多数是在北京期间或者离开北京之后完成的。去北京之前,他作品的尺寸没有那么大,用笔相对拘谨,没有后来那么狂放。

野口勇《男子坐像》 1930年作 野口勇博物馆藏野口勇《男子坐像》 1930年作 野口勇博物馆藏

  按照展览负责人的思路,野口勇通过师从齐白石学习,在短短6个月的时间里获得了对中国笔墨的掌握,以及对中国艺术和东方艺术精神的领悟,此后眼界大开,在艺术上获得更大的进步。

野口勇《男婴》 1930年作 密歇根大学美术馆藏野口勇《男婴》 1930年作 密歇根大学美术馆藏

  展览之中,齐白石的作品主要是中国传统山水或者生活小品。其中数幅作品在题款中留下了“野口勇先生嘱”“胜泉先生嘱”等语句。

齐白石《河蟹》 纸本水墨 1930年作 密歇根大学美术馆藏齐白石《河蟹》 纸本水墨 1930年作 密歇根大学美术馆藏

  其中一件齐白石作品题字为“谁言草木太无情,也有颠倒时候——野口勇先生属”,内容为两丛水仙花。另一件立轴画作,画面中间只有一棵小白菜,旁边题“野口先生雅属,庚午白石”。还有一件葡萄题材的立轴画作,题为“野口勇先生雅属。庚午秋,已凉天气未寒时,正好作画,晨兴一挥,便成此幅。白石山翁”。

野口勇《母与子》 1930年作 Alexandra and Samuel May收藏野口勇《母与子》 1930年作 Alexandra and Samuel May收藏

  虽说展览让人们联想到野口勇向齐白石学习好像是一种亲密的师徒关系,但在两人的作品中,似乎看不到这一点,更像是亲密朋友的艺术交流。齐白石画的都是比较传统的中国画,而野口勇的作品,是清一色的裸体女性,其中不少是母子图(母子图的题材在西方美术中非常普遍,是西方美术传统中中世纪圣母子的延伸,亨利·摩尔就创作过大量的母子图)。

  野口勇1930年逗留中国的往事

  野口勇是20世纪著名的雕塑家。他1904年出生于美国加州洛杉矶,父亲是日本诗人野口米次郎,母亲是美国人莉欧尼·吉尔摩(Leonie Gilmour)。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带他到日本,直到13岁才回到美国印地安纳州读书。由于父母亲没有结婚,父亲一直未承认这个日美混血的儿子,所以野口勇一直在母亲的陪伴下成长。

  1930年4月,26岁的野口勇从纽约途经巴黎前往亚洲,开始他的文化寻根之旅。首先他在巴黎待了两个月,期间收到母亲的来信,说他的亲生父亲不希望见到他。(野口勇的传记中,有一幅他父亲1932年拍摄的全家福,照片中的野口米次郎已是5个孩子的父亲)。由于父亲的拒绝而极度失望的野口勇只好前往中国,试图在相似的文化背景中寻找自己梦中的东方精神。

  据野口勇传记中的自述,他在北京印象中最深刻的两段经历:第一是看到了北京天坛,那些汉白玉石雕塑以及整个建筑,给他带来震撼性的印象;第二是遇到了齐白石先生,对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1864年出生的齐白石,当时已经66岁。早在1922年,齐白石在陈师曾的组织下,作品曾经东渡日本参加展览,很受日本人欢迎,作品在极短的时间内销售一空。当时正在北京的日本正金银行工作的日本人胜泉外吉(Sotokichi Katsuizumi),正是野口勇北京之行的接待者,胜泉是齐白石的朋友,在胜泉的介绍下,两人得以相识。

  胜泉外吉1922年毕业于密歇根大学经济系,晚年,他将自己所有的艺术收藏捐赠给母校密歇根大学,其中包括齐白石的不少书画作品。

  至于齐白石与野口勇的师徒关系,两人的传记中都没有详细记载。齐白石不懂英文,而美国出生,日本长大,之后回美国读书的野口勇,应该不会说中文。所以,两人的师徒关系目前只能说还是一个谜。北京的中国美术史家郎绍君先生在考证齐白石和野口勇的关系时指出:“从齐白石和野口勇都无拜师记载这一点看,野口勇不大可能与齐白石有正式的师徒关系,至多是一位请教过水墨画的‘门客’。其实,对野口勇来说,是否拜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结识了齐白石,并和他有了习画的交往,这种交往对他的艺术产生了某种影响。”

  胜泉外吉先生的回忆 

  在密歇根大学新闻中心中文编辑苏德冰女士的协助下,笔者获得了一份1962年胜泉外吉先生关于齐白石与野口勇的手写回忆笔记影印件,下面的文字来自苏女士的翻译整理:

  1925年的秋天,我通过伊藤为雄(James Ito) 认识齐白石。有一天,一名女士拜访我,带来齐白石的画作,那是一幅人物画作。我欣喜万分,因为当时我的齐白石画作收藏第一次有了人物画,所以我果断买下。 那位女士是齐白石的第二位太太。往后那位女士经常带来齐白石的画作。 截至1932年离开北平的时候,我拥有30幅齐白石的作品。

  1931年,一个朋友介绍野口勇给我认识。野口勇刚游历完欧洲,得到古根汉的奖学金来学习艺术。他打算经北平去见在日本的父亲,但是他的父亲不是很想见他。有一天,朋友邀请野口勇来我家吃饭,我向他展现了我的收藏。当他看到我于1925年买的齐白石《白菜蘑菇图》时, 他双眼发亮,走上前,凝视着“白菜”说:“这是真正的艺术。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作品。(This is the real art. I had never seen such a production in my life)”。他问我,这位画家还在世吗?我可以去见他吗?什么时候去见他。我说:“就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前往齐白石的住所。当时我的中文水平不需要翻译,我正打算介绍双方结识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并不需要我的介绍, 就已一见如故,简直就是心有灵犀(great minds run in the same channel )。野口勇叫齐白石作画,在我看来这是他表达对齐白石的崇拜,齐白石也照做。之后我与野口勇离开了齐白石的住所。回程中,他一语不发。野口勇的作品在我女儿手里,你可以从中看到野口勇作品在见齐白石前后的变化。

  由古根海姆奖学金开始的旅程

  1930年至1931年,野口勇在中国北京逗留了6个月。笔者从纽约图书馆借到的两本野口勇传记“The Life of Isamu Noguchi”(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4),以及“Noguchi, East and West”(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2),对此均有不少记述。

  野口勇原本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医学,同时到曼哈顿下东区跟从艺术家学习雕塑,不久之后,他决定放弃学医,专门学习雕塑。由于他在头像雕塑方面的成绩,1927年获得古根海姆奖学金,因此,有了机会前往法国巴黎,进入著名雕塑家布朗库西工作室学习两年,之后回到纽约,在曼哈顿下城从事雕塑、园林设计等方面的专业创作。

野口勇《摔跤手》 1931年作 野口勇博物馆藏野口勇《摔跤手》 1931年作 野口勇博物馆藏

  1930年,已经游历过欧洲的野口勇为了寻找远在日本的父亲前往亚洲,遗憾的是遭到父亲拒绝,继转道中国,因而发生了在北京与齐白石相遇的故事。

  野口勇后来在雕塑和园林设计等方面成为世人称道的艺术家,其作品融汇东西方的简练和诗意,不但在美国,而且在日本等地广受欢迎。位于纽约皇后区的野口勇博物馆,展示了野口勇的许多雕塑作品,博物馆的园林,也是他融汇东西方艺术精神亲自创作的作品。

  野口勇的中国情结

  1938年,在野口勇离开中国8年之后,日本军队正在疯狂侵略中国,野口勇用中文在一幅抱婴母亲的作品上写下题识:“我从伟大的中华民国,学习生命的艺术。今天侵略者蹂躏这亚洲大陆,忘记日本文化的根源,我不愿意忘记我艺术的宗师。大中华的子孙呀,你们生在多难的环境中,更能养成爱好和平反抗残暴的性情。你们是将来的创造者,为中华建立新的运命。野口勇识。一九三八年三月九日。”在他落款名字下面,钤齐白石所刻“野口勇印”。

  这段话体现了他的反战立场, 表达了他对中国人民的同情和支持,以及对中国文化的热爱。此段题跋用毛笔以中文书法写出,不少朋友都怀疑,一个仅仅在中国逗留过半年的外国人,是否能够写出这么漂亮的中国书法?不过野口勇虽然生在美国,其实在日本长大,用毛笔写中文书法对于日本人来说并不困难。  

  责编  李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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