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方舟
聂危谷以建筑为主题的水墨画是中国传统山水画发展到当代的一个具有突破性的案例。这条发展线索可以概括为:从集笔墨之大成的黄宾虹到飞笔走线的范扬,再到彩晕墨章的聂危谷。
聂危谷的画首先让我想到的是莫奈几幅画于不同时段和不同光线下的教堂。但聂危谷笔下的东西方建筑与莫奈所画教堂不同的是,他更自由、更具主观化的特征。当聂危谷把西方的色彩观念移植到水墨中时,我们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景象。尽管自林风眠以来,不断有水墨画家在进行色墨交融的尝试和探索,但真正在水墨这一特殊材料中体现出色彩魅力者还不多见。聂危谷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色彩语言在水墨领域中所具有的全新的可能性。我在水墨画中还很少看到过如此富有魅力的色彩语言,如此地丰富,如此地斑驳与斑斓,如此地辉煌与灿烂。那种对附体于建筑的光与色淋漓尽致的表达,让我们对水墨画的色彩语言刮目相看。
聂危谷在色彩语言上的成功与他对题材的选择有关。过去的山水画,亭台楼阁只是作为山水的点缀,很少把建筑物作为主体来描绘。而聂危谷则把作为主体的山水舍弃,将建筑物提取出来作为绘画的主体加以表现。建筑物作为人造的第二自然,是人类用木、石或钢筋水泥为自己书写的宏大的视觉文化史。由建筑物构成的城市如同一部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展开的书,记载着人类一代又一代人的光荣和梦想。因此,建筑被看做是“人类峰巅性的艺术成就”。它成为一个地域、一个国家或一个城市群体人格的象征。正是建筑的这种精神性内涵,赋予了画家再表现的巨大空间和再创造的巨大价值。
在聂危谷的画中,宫殿、教堂、佛塔、门楼以及巨大的内部空间的豪华装饰都成为他浓郁的表现兴趣所在。面对这样全新的表现领域,如何表现便成为最富挑战性的课题,而这种“挑战性”也正好为他在语言上的突破找到了契机。他用参差的笔线、流淌的色彩,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这些建筑或建筑的各自独特的结构感、生命气息和精神指向。同时,也尽最大可能地发挥了水墨这一独特媒介的表现性优势,创造性地将色与墨融汇得天衣无缝,既保留了水墨淋漓的原有特质,又延伸了水墨拥有丰富感性特征的现代性一面。
我曾以《水墨与都市》为题表达这样的观点:在都市化进程中,水墨与都市的关系,首先应该反映的是水墨画家与他的生存现实和文化环境所发生的联系及其影响。都市水墨应该是对人类一种新的生存方式和由此而产生的新的文化类型的思考和回应。因此,都市水墨应该是传统水墨的一种现代方式,应该具有都市人文内涵和都市人的形式趣味、并与都市文化相匹配的一种新的文化类型。
聂危谷那些“色墨交响中的灿烂乐章”,为我们提供的正是这样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个案——拥有深厚都市人文内涵和鲜明都市形式趣味,同时凸显出个人原创特质的水墨现代方式。他那充满着生命力量的作品令我感动不已;更重要的是,他以不同凡响的色墨交融的创造,让我们对中国画可持续性发展的空间再次拥有了充足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