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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老舍诞辰116周年,中国美术馆在新春举办了“人民的艺术家——老舍、胡絜青藏画展”,不乏齐白石等现当代大师的精品。《胡絜青自述》中说:“我有一个好家庭,丈夫一辈子从事写作,虽然他自己的作画水平不及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却偏偏天生地有一双鉴赏家的眼力,评论起来头头是道,加上为人热情,喜好交结画家,家中常常画家如云,墙上好画常换,满壁生辉。”老舍之子舒乙说:“他的鉴赏力极佳,常和朋友在一起对着一张字画评头论足。”不染丹青谙丹青,老舍是一个精于鉴赏的“画儿迷”,被誉为“当代文坛上最懂画的文人”。
老舍爱观画,爱买画,爱藏画,爱挂画,爱结交画家朋友,爱看画展,爱发表观画感。不但是画家的知音、诤友,而且是一位高水平的绘画鉴赏和美术批评家。他一生和绘画、和画家结有不解之缘。他有一位画家妻子,有一大批堪称名家大师的画家朋友。北方有徐悲鸿、齐白石、溥雪斋、于非闇、陈半丁、李可染、叶浅予,南方有傅抱石、黄宾虹、林风眠、丰子恺、关山月、关良等。他爱看画展,只要有画展,闻讯必到,且喜欢发表观后感。先后被老舍点评过的画家,有名有姓者达40余人。他谈画之作有30多篇,题画诗词更多。同时,他藏画甚富,且收藏的起点很高。新中国成立后其个人藏画更与日俱增。家中客厅西墙是他挂画的主阵地,被文艺界朋友称为“老舍画墙”。到老舍家作客,观画是必修课,也是来客公认的大乐趣。如谈得投机,老舍还会从书房壁橱里取出更多的画来展示,一边欣赏一边讲解。他对画多有独到见解,听者既受教益,更是享受。
老舍观画,眼界高远开阔,目光精当敏锐。对中国书画他有热情,更有慧眼。广博的绘画理论修养,丰富的美术鉴赏体验,高超的文字表达能力,使其绘画评论写得言简意赅,中肯独到,有理有据且有情,画家们常引为知己。如发表于1945年的《沫若抱石两先生书画展捧词》,对郭、傅两家的书画风格不乏精当之论,并与赵望云、丰子恺、林风眠等画家作比较,提出中国书画传统继承和创新的关键问题。他认为传统精髓在于“笔力”,“真正的中国画,是每一笔都够我们看好大半天的”“凡是有意改进中国绘画的都应当第一去把握到中国画的笔力,有此笔力,中国画才真能永远与众不同,在全世界的绘画中保持住她独有的优越与崇高。”他推崇傅抱石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国画以善用笔墨为主,笔坚墨晕,体韵双妙,得为上品。近代画家,独抱石能之。”傅抱石的画文学性很浓,身为文学家的老舍自然青眼有加。而傅也引老舍为知音。他在重庆画有《桐音图》,老舍曾在某场合表示激赏此画。傅后来专门派人将此画送到老舍家,还加了百余字题跋。
老舍和齐白石交往多佳话。白石老人有作品根据老舍命题而作,并被邮电部制成特种邮票。如以古诗“蛙声十里出山泉”为题,齐老想了三天三夜,最终在“泉”上找到突破口。“蛙声十里”没画一只蛙,而在峡间流泉中点缀了几只小蝌蚪顺流而下,仿佛从远山源头游来,正合题意。
除评论上的真知灼见,老舍还以其身份地位尽其所能地关爱、帮助画家。抗战时作为全国“文协”的总管家,他辛苦奔波,为众多困境中的美术家排忧解难。新中国成立伊始,北京有许多老画家生计无以着落。老舍把市文联的干部找来,说:“这事咱们得管,不能让他们挨饿!”他还强调:“他们可都是有本事的人哪!”老舍亲拟了几十位老画家的名单,按贫困程度请市文联给以接济。后来为筹建北京中国画院,他亲自找周恩来总理。总理痛快地答应了老舍的请求,此事远远超出了救济的范畴。从上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老舍的人文关怀格感动了很多画家。
另外,老舍于作画虽是外行,也不以书法名世,但其字多有可观处,端庄坚贞,柔中有刚,浑朴有味,一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