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教我学书法：启功用简化字题字

　　陈启智

　　写简化字

　　老师对我说：“我曾经呼吁过书法家写简化字。我自己不但写简化字，还横向书写，还加标点。”老师接着说：“写字加标点，古已有之。明太祖写文章就加标点。我就曾经写过周总理整段的话，既是横式书写又加标点，就挂在荣宝斋。有领导要求写字规范化，又说名人除外。就是说，名人可以写繁体字。有人对我说：‘你不是名人吗？’可我有自知之明，与其他名人不一样，我不在‘除外’之列。”

　　而给书法家题写展名、作品集之类，老师则以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的身份，一律使用繁体字。对此类题字，老师还恪守一个原则，即无偿奉献。

　　我在书法界朋友很多，找我来请启功老师题字的书法家也不少，但是大都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不能为别人的愿望总是劳烦老师。二十多年来，我只为天津两位著名书法家求写过题名，一是李鹤年，一是范润华。

　　李鹤年先生与老师同龄，是吴玉如先生高足，是津门德高望重的书法家。其书法诸体兼备，尤以篆隶最负盛名。李老对书艺精益求精，到80岁时才准备出版生平第一本书法作品集。如此重大之举措，须有举足轻重之人物壮其门面。因而他想到了中国首席书法家启功先生，并嘱我玉成此事。

　　1991年1月27日上午，我去老师家将李老之愿望说出。老师说：“我认识李鹤年。前几年去天津时，他还请我吃过饭。”说着就铺纸书写。刚写完“李鹤年”三个字，老师说：“写得不理想，重写一张。”说着就换了一张纸。这次一气呵成，是竖行的“李鹤年书法展”几个字。老师说：“要是出作品集，取前五个字‘李鹤年书法’就行。”我为能顺利完成李老托付的事而高兴，顺便又将老师废弃的“李鹤年”三个字收起来，并且一直保留至今。在我看来，这三个字写得无可指摘，可老师精益求精，不完全称自己的心意就重写，绝不凑合。这既是对艺术虔诚，又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书家的尊重。

　　范润华先生是狂草大家。1991年春，他首创狂草独展亮相天津艺术博物馆。取得巨大成功后，为进一步扩大影响，他想请启功老师题写展名而找到我。我虽然答应了，但事情办得并不顺利。因当时我没有电话，所以两次赴京都扑了空。1991年6月29日，我第三次去老师家，进家门时已经11点40，老师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自言刚参加全国政协常委会，感到不舒服，被专车送回来了。我见状，便要告退。老师问我有什么事，我便将请写展名之事说了，并表示等老师身体恢复了，有闲空再写。老师说：“我先记下展名。”说着掏出钢笔记录。当我说到“范润华狂草”，还没来得及说“书法展”几个字，就听老师接口道：“我现在狂不起来，也草不起来了。”言罢一笑。老师在如此病弱的情况下依然“现挂”玩笑，这就是老师乐观幽默的天性。记完展名，老师嘱咐我，明天下午来取。

　　第二天下午3点半，我如约来到老师家，其内侄章景怀先生见了我，忙从里屋拿出一个信封，上有“陈启智同志来取”几个毛笔字，内有为我原来执教学校的题名，还有“范润华狂草书法展”几个字。但是，老师可能没看清楚，将“范”字，写成“黄”字了。我见状，正待将这个题名留下，让老师将“黄”字改成“范”字。恰好老师回家，见此状，喘息未定，就要重写。我说：改一个字就行了。老师不肯，重又拿出一张纸，盖在这张有误的字纸上，依照原字大小及位置，按正确的姓氏又写一遍。为了日后出作品集的需要，老师又在题字旁写上“作品集”几个字，可见老师考虑周全及极度认真负责的态度。

　　百花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