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跃强
今年是羊年。我想到了赵孟頫的《二羊图》。赵孟頫的马画名气大,他的这幅《二羊图》很可能是游戏笔墨式的唯一的一次尝试。然而,偶一为之,竟使这幅《二羊图》流传了下来。
在这幅《二羊图》中,赵孟頫画一只羊在低头吃草,而另一只羊则昂首瞻望,周围不着背景。右面的山羊张口睁目,尾巴上翘,身子向右而头部朝左,背部线条自然弯曲,羊毛轻软直立,描绘十分工细。左面的绵羊昂首而立,身躯朝左,头部右侧毛卷而短。画中绵羊与山羊是互相顾盼的形势。两羊站立的姿势相对,身躯相反。头部回转呼应,使二者产生密切联系。山羊俯视,绵羊昂首,形成上下对应。山羊蓄势待发,有动感;绵羊神态安详,显得静穆,一动一静,意趣横生,十分生动。
这幅《二羊图》怎么产生出了这么好的效果呢?一位画家告诉我,说这是赵孟頫充分运用“干笔”与“湿笔”进行创作的结果。绵羊用湿笔绘就,毛笔饱含淡墨,所以笔触不甚分明,而是晕开成浓淡不一的斑斑墨块。山羊则是运用干笔的笔毫先蘸取浓墨,待稍干后再作画。扫过画面时,“干”笔含的是浓墨,纸本不会吸收,细碎的线条像铅笔或炭笔的效果,看起来就好像浮在纸面上一样。这两种画法使得这两只动物成为一种巧妙的形式对比。同时,他还认为,这幅《二羊图》系纸本水墨,自元代之后,一些文人画家大都取纸本而舍绢本。因为在绢上画画比较困难,一是绢的表面太滑,二是吸水性不强,这些缺点,使得画家不便于展示各种笔法的变化,这就给画家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而在纸上作画就不同了,纸的表面略微粗糙,吸水性又强,这些给画家作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以此来看,这是鉴定赵孟頫真迹的另一佐证。
在《二羊图》画幅的左侧,赵孟頫自题:“余尝画马,未尝画羊。因仲信求画,余故戏为写生,虽不能逼近古人,颇于气韵有得。子昂。”钤“赵氏子昂”、“松雪斋”二印。画心上方又有乾隆皇帝于1784年的御题,曰:“子昂常画马,仲信却求羊。三百群辞富,一双性具良。通灵无不妙,拔萃有谁方。跪乳畜中独,伊人寓意长。甲辰新正月,御题。”钤“古稀天子”、“犹日孜孜”二印。以上这些都证明,这幅《二羊图》,比那些传为赵孟頫的马画更真实可靠也更好。
一位学者挺有意思。他揣测此画的题材可能有象征寓意。说绵羊与山羊分别代表汉朝的两员大将,苏武与李陵。左边那只绵羊孤傲的神情,反映了苏武的精神;山羊的卑微则似李陵。看到他这个观点,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佩服他的想象,但不认同他的这种主观揣测。要知道,这时赵孟頫已当了元朝的官员,他若在这《二羊图》上弄个这样的寓意,不是自己讽刺自己吗?他完全可以隐居,不必出仕,非要当什么元朝的官。然而他不顾本族人对他的鄙视,妻子管道昇的劝告,终于当了元朝的官。既然当了元朝的官,还谈得上忠贞吗?再说想反元复宋,此时已没有可能,赵孟頫不是傻子!他不像钱谦益,首鼠两端,心怀叵测;赵孟頫酷爱艺术,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字画上了,据说死之前还在看字帖哩,这样的人,哪有心思再弄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