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画家身份的哪些艰辛：残星几点雁横塞

雷雨

　　雷雨/文

　　人类自从有了分工，也就有了五行八作。虽然刘少奇当年手拉着掏粪工人时传祥的手说，我们是平等的，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温暖，也是反映出执政者的一种开明姿态，大家虽然也知道，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尤其是人人的人格是平等的，但实际上，由于分工的不同，职业的迥异，各色人等还是有着一定的界线的，所谓社会各个阶层，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扯了这么多，该说到画家这个群体了。

　　能够成为画家，如同能够成为诗人、作家，从根子上上说，还是一种技艺，是一种在同时代的庞大人群中，有着一定技能的人。当年，周扬曾经在某一场合挖苦有些作家连一个会议通知都不会写，就如同有人嘲讽大科学家钱三强夫妇不会给猪盖猪窝一样，有一女作家站起来反驳说，会写通知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会写公文的人，也未必会写小说！此言一出，据说周扬也不觉莞尔，那倒也是。画家这个行当，本来是三股势力，或者说是三足鼎立，一种是活跃于民间的艺匠，此种人等特别众多，其中出类拔萃的就成为知名的画家了，齐白石本是木匠师傅，堪称为此中出类拔萃者；还有就是以笔墨随意挥洒不以为意的文人，如晁补之，是苏门四学士之一，本以追随苏东波尽心诗词为志业，但也偶尔泼墨挥洒，以抒胸臆，晁补之还有堂弟晁冲之，诗词写得也是相当好的，一生谨小慎微，居住在河南禹县的具茨山下，唯以诗词自娱自乐，他们还有一个堂弟，唤作晁谦之，但大家知道的被后人屡屡提及的无非是三曹、三苏、甚至还有明代的公安三袁，对于晁家兄弟，知道的人似乎并不很多，但晁补之的画如果留存至今，一幅宋画，一定是价值连城吉光片羽了。据说，有人突发奇想，要把宋代的画搜罗齐备，出版一套《宋画全集》，据说已经操作的差不多了，但愿这样的宏图伟业能够早日成功，也算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基础性工作了，但名之为宋画，就真的是宋画了吗？究竟是否为宋画，到底谁说了算？且说，晁补之应该算是文人画家的代表之一吧。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画家，服务于宫廷，游走于权贵，庶几算是宫廷画师，为封建帝王皇亲国戚服务，多为歌舞升平粉饰太平而已，也类似于西方印象主义画派的初期风格，富贵祥和，艳俗华丽，也许郎世宁等人可算是这方面的翘楚？这三种力量相互竞争，但也相互影响，并不是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明确界限，但帝制推翻，西学东渐，宫廷画师趋于没落，而西方的美术教育也开始在东方这古老沧桑的土地上艰难成长，这才有了所谓的学院派画家的出现，徐悲鸿、刘海粟等可算是中国第一代得风气之先者。这样以来，在民国，即使是张道藩等后来淡化画家身份而成为政治人物，但他们对中国现代美术的发展还是相当热心的。民国时代，也不全是如有些人所描画的那样轻歌曼舞桃源美景，乱世纷然，画家也只能是依附市场或者权贵而已，但市场的无情残酷，还是磨砺出张大千、吴湖帆等一流画家。但改故鼎新，进入1949年之后，依靠市场得以生存的画家们顿然间面临着重大抉择，市场化生存绝无可能，要么亡命海外，继续凭自己的一技之长逍遥江湖，如张大千等，要么听命于体制的安排要根据苏联的模式做好命题作文，在这样的困惑管网之中，有些画家穷途末路几乎难以糊口，也是不争的事实。自然有聪明人，仿照1934年苏联有了作协，而中国不也有了作协、文联，这些画家怎么不能成立一个唤作画院的机构收留组织画家为新时代服务？画院的成立，当然是国家掌控的以相对松散的或者事业单位或者半行政单位面目出现的一种组织，这样的组织，绵延至今，国家照发薪水，待遇不断升级，成为一种待遇，一种身份，更成为一种在世人面前的张扬炫耀的资本，就如梁衡撰文所愤愤不平的，享受国务院津贴，本来是一种救助补偿性质的经济行为，结果却成为一些人招摇过市一种无耻媚态。

　　已经市场化这么多年了，当然也有看透事态趋势的，断然断腕，自拉门户，赚自己的钱去了。这就要说到一些大腕画家了。画家这一群体，当然品流杂乱，不一而足，更为夸张的是，借助于媒体的鼓噪，领导人的揄扬，海外各种机构的吹捧，更有各种令人目迷五色的乖张之举，“大师”满街走，杰作时时有，各种画展、研讨会更是栉比鳞次，花样蛮多，而所谓研讨会上，有些人摆出一幅所谓权威的架势，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更有等而下之的，则是本着将本求利的商人市侩心理，花钱买吆喝，哄抬所谓艺术品市场，至于摇尾乞怜，跪拜如仪拿腔作调拉大旗谋虎皮更是司空见惯的明规则了。有些人，张扬跋扈，惯于走上层路线，一旦窥测时机，当然是自以为是的所谓时机，便不顾苍然白发，年迈高龄，颤颤巍巍，口水直流，也要粉墨登场，极尽献媚阿谀之态。韩美林先生曾经在一年一度的全国性的大会上，目睹了这样的话语泛滥浮词四飞，他把这些词照录下来，称之为“捧词”，以自己独有的语调在大会上宣读，引来阵阵掌声。而韩美林说，他妈的这些人也为他鼓掌，还说，你骂的太好了，有些人说这些话太无耻了！韩美林闻听此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时代已经发展到今天了，市场化程度已经如此之高。国家豢养一批画家，装点门面，自然很有必要。但这是否就能避免不会成为市场的奴隶，还很可以值得讨论，而问题是层层“圈养”画家，还让有些人既要占国家的便宜又要得市场的暴利吗？

　　(作者系出版人，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省作协理事，南京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著作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