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国(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
又到一年清明节,安徽寿县八公山下,淝水之滨,那漫山遍野的梨花应该是如雪般绽放了吧?当今天那里的人们踏青、赏花、祭祖、会友之时,我在遥远的岭南羊城,想起曾任安徽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的当代狂草大家司徒越。先生驾鹤西去已15个春秋,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
我记得司徒越先生那慢条斯理、总是那般温柔的话语,记得他自然卷曲的有些花白的头发,记得他那清癯的脸庞和那副眼镜后面深邃而温暖的目光,记得他总是爱穿的中山装……当然,我更记得他那震惊全国的狂草。
记得那是1976年,我去叔叔王家琰家中,他拿出一本印制精美的画册给我,高兴地说:“你看,这是日本出的书法作品集。解放以后我们国家第一次由文化部举办‘中国现代书法展’,安徽省只有两个人入选,就是我和司徒越,而我们两个又都是寿县人。”我翻阅着这本《现代中国书道展作品集》,林散之、郭沫若等全国近80位书法名家的作品首次集体精彩亮相,而让我眼前一亮的还是我叔叔那潇洒俊逸的行书和司徒越那如云烟缭绕的狂草。那时,司徒越在寿县城中已是家喻户晓。
司徒越先生的狂草独树一帜,在当代无人能及。虽然林散之草书凭借此次入展,且被列为首幅首页,一举成名,但是司徒越的草书也在海内外大放异彩。
他写的是狂草,代表草书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抒发个人性情一曲豪放嘹亮的高歌;而林散之写的还是今草,那只是婉转轻慢的浅吟低唱。
他的狂草字形结体奇瑰多变,但皆有出处,谨遵法度,绝不生造。他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研习甲骨文、金文,所以常常以篆字入草,结字非同寻常,比林散之更胜一筹。
他的狂草墨色丰富多变,甚至飞白连篇,仿佛天花乱坠,满纸云烟,比起林散之墨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狂草如东汉张芝,连字连画,隔行不断,倾左侧右,随势赋形,这种“满布白”的章法,“落落乎如众星之列河汉”。可以说,其章法的完美统一,非林散之可比。
他写狂草,笔法上是“以篆入草”,中锋行笔,如椎画沙,线条浑朴宽厚,虬曲拗折,盘桓连绵,一如老树枯藤,比林散之草书的线条更加淳厚深沉。
书如其人,其人纯真。先生晚年曾以奖掖后学、服务乡梓为己任。记得1979年我考入安徽师大中文系,入学前特去向他辞行,并想求他墨宝,珍藏学习。他得知我考上大学,非常高兴,欣然答应为我作书。不几日,他便书成一幅狂草中堂和一幅金文对联。当他将作品交给我的时候,特别对我说:“对联中有一个字在金文中无从查找,只好自己‘生造’了。”先生高洁情操由此可见一斑。如今,我也开始步入狂草,每当捧读或临习先生的书帖时,睹字思人,常想起那些年他的谆谆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