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资助翟云升的善举,促成了吴式芬与陈介祺的金石奇缘,并书写了一段世代提携的佳话。他们都出自名门望族,又都痴迷金石鉴藏;都拥有京城为官的经历,又是山东老乡;协力合著了《封泥考略》,又成了儿女亲家……可以说,吴、陈两家的这段渊源,既丰富了各自的学养和阅历,更助推了“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的光耀齐鲁。
□马荣振
“海丰吴氏”自清代顺治至光绪,历九朝,计230余年间,科甲联第,宦迹四海,被称为“进士门第”、“贤官世家”,素有“七巡抚、八侍郎、九封光禄,三翰林、五资政、十朝邦禁”之美誉,并以“家乘万卷”与潍县陈介祺“家藏万印”并冠齐鲁。“海丰吴氏”的领军人物吴式芬,正因为结识了“潍县陈氏”的代表人物陈介祺,所以开启了一段传颂古今的交游传奇。吴式芬比陈介祺年长十七岁,两人渊源颇深:都出自名门望族,又都痴迷金石鉴藏;都拥有京城为官的经历,又是山东老乡;他们协力合著了《封泥考略》,又成了儿女亲家……可以说,吴式芬与陈介祺的金石奇缘,既丰富了各自的学养和阅历,更助推了“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的光耀齐鲁。
话说吴式芬虽出身名门世家,但是个人遭际却甚是坎坷。式芬一岁丧父,九岁丧母,自六岁随祖父离开京师宦游四海开始,全靠祖父吴之勷护惜训导,夙夜苦读,废寝忘食,最终学有所成。直到道光十年,三十五岁的吴式芬重新回到京城。当时社会安定,四海升平,京城涌现了一大批金石学家。自幼喜欢金石古学的吴式芬如鱼得水,在京与许瀚、叶志诜(东卿)、徐松、刘喜海(燕庭)、李璋煜、许梿等人同观各家藏弆,眼界始阔。《陶嘉书屋钟鼎彝器款识目录》(国家图书馆藏,八卷)第一册吴式芬《序》云:“余自庚寅以后游京师,获交当代好古诸家,每遇古器必手自摹拓,而四方同好亦各以所藏拓赠,所获寖多。”(详见丁酉谱)及至四十岁时,考取进士的吴式芬已经成为当时非常著名的古物鉴赏家和金石学家。
无巧不成书,一次资助翟云升的善举,促成了吴、陈两家的一段交游奇缘。翟云升,山东掖县人,隶书名家,道光壬午进士,授粤西知县,以母老不仕。翟云升钟情于书墨之间,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他在城南买了几亩地,每日着布袍穿草鞋坐卧其间,负读五经无少闲,自己的书斋也取名“五经岁遍斋”。晚年声名越高,越不屈从世俗,终生贫困潦倒。晚年时,翟云升最大的愿望是将凝聚毕生心血的著作《隶篇》付梓刊行,但是苦于家境贫寒,难以实现。在一次与朋友的闲谈中,吴式芬偶然得知此事,蓦然忆起自己的身世,回首成才的艰辛历程,心中不禁有些难过。
在一次文友聚会的酒宴上,吴式芬慷慨陈词,号召大家资助翟云升。但令人尴尬的是,一向锦衣玉食的文友们,却应者寥寥,甚至有些人颇有微词,“古人云,学而优则仕,他翟云升洁身自好不趟官场这一浑水,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穷酸一生?到如今这步田地,活该!”
酒楼之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闻听此言,不觉动了怒色,只见他从隔壁酒桌上站起身,朗声说道:“此话差矣!王粲说过,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翟公仁厚,继承圣人衣钵,淡泊名利,何错之有?尔等区区,蝇营狗苟,言必谈功名钱物,全不顾诗风传承,妄称读书人!”大庭广众之下,这番慷慨陈词在情在理,让起初说风凉话的人不禁羞得面红耳赤。真是后生可畏啊,吴式芬感觉这年轻人实属重器,遂引为知己,挽着他的手,邀他同席畅饮。互报家门之后,年轻人离席施礼:“晚生潍县陈介祺,喜好金石,苦于无名师指点。家父陈讳官俊上书房行走,平素一再赞许吴先生博雅多才,意欲延请先生传授金石之学提携晚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见高人不能交臂失之,求先生收我为弟子吧。”吴式芬也一直仰慕同是来自山东的硕儒陈官俊,只是无缘相识。现在陈介祺想要拜他为师,颇感欣喜,加之看到陈介祺少年英俊孺子可教,顿生惜才怜爱之意。于是,当着众人,二人结下师生之谊。后来,吴式芬和陈介祺一番努力,最终集合了近三十名在京的社会名流,筹集善款,帮助翟云升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