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彪
每一个成功者都有自己成功的原由,但我认为,所有成功者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得体。
周剑初年方卅五,第二炮兵司令部营职军官。其业余染翰,26岁以大学生身份在大连举办个人书展,入选全国第七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28岁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200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书法研究生课程班,并成为该班创作高手和活动骨干。周剑初的学书经历尚不算太长,艺术作为也不算太大,现在就说他是个成功者未免为时过早。但是,与多数同龄人相比,他确实显示出了成功者的素质,有成功的迹象。我这个判断,依据的就是他为人处事、求学从艺所表现出的得体。
正是因为得体,身处基层连队的周剑初被上级领导一眼相中,从山沟来到京城;因为得体,他被送到军校深造,遂由士兵转为军官;因为得体,所在学院在当地为他举办了个人书法作品展览;因为得体,他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基层工作不到三年,再度被调回二炮机关;因为得体,领导和同事对他交口称赞,同学和亲友遇事都爱找他,岳父、岳母把他当儿子看待……
“得体”本是平平常常的一个词儿,说起来简单,理解起来也不难,但真要做到却不容易。我认为,为人不卑不亢,处事不偏不倚,表演不温不火,写字不激不厉……所有这些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中庸”之说,大概就是俗话“得体”的文雅表述。
14年前的一天,从未见过面的周剑初经人引荐找我看他的字。我直言不讳地对他熟练的“自由体”予以否定,并郑重劝诫他扎扎实实做一番临帖工夫,不然,字写得再勤再熟也是徒劳。一脸窘态、满心狐疑的周剑初悻悻然离去后,很久不曾露面,几年没有音讯。直到1997年夏天,我突然收到他发自大连的信函,他希望我为他即将举办的个人书展题写展名。他还随信寄来了一沓儿作品照片,除篆书外,楷行草隶,诸体皆备,且体体有出处,字字有来由,古风弥溢,新意迭出,这让我吃惊不小,喜出望外。
我从周剑初一前一后只相隔五年却如同出自两人之手的作品中得出一些结论:第一,他不固执,听得进逆耳忠言;第二,他有狠心,认准的事就全力去做;第三,他悟性高,有事半功倍的能力;第四,他心气足,“消失”几年后以举办个展来回应我对他先前的否定。
有的人学书法,天天给老师打电话,隔三差五拿一摞习作让老师看,特别能缠人,却总也不开窍。而周剑初学书,只那么一次实话实说,他就心领神会,潜心沉寂几年,然后猛不丁给你一个惊喜。对这种不用重锤敲的响鼓,谁也没有理由不欣赏和喜欢的。
十多年来,周剑初一步步前行,一点点积累,笔墨技巧的锤炼和艺术格调的提升,都有了可喜的成效。即便抛开感情因素,我仍认为在他们这个年龄段里,周剑初已经脱颖而出,是顶呱呱的一个。他不是那种视入展获奖为要务的作者,故而从不跟风,从不逢迎,很少把精力和时间花在人际交往和自我推销上。他的作品虽也十有八九能入选全国全军的高端展览,也获得过一些奖项,但他的名字并不为书界周知。看上去,他未能因善笔而得名盈利,比起一拨儿尽享风光的“获奖专业户”来,似乎有点事功失调,名实不符。但我从不认为他这是吃亏背运。我倒是觉得,某些机灵人把自己那点才情发挥到了极致,并获得充分的回报,过早地抛头露面,酬应交游,沉浸在荣耀光彩之中,周旋于繁杂浮躁之间,若不留神,也许很快就会才尽情乏走下坡路的。相反,那些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在乎一时一事的输赢,看准方向、循序渐进的人,才有可能最终达至美妙的胜境,攀上理想的高峰。在这一点上,周剑初的平常心态和淡泊行为恰恰是得体的。
最近,周剑初应全国首届行书大展和草书大展之征,分别写了两件行书、草书巨幅作品,投稿前曾让我过目。当时,我对他的草书作品暗自激赏:“二王”笔法光大,“二王”气韵弘扬,草法娴熟,使转灵动,墨色润枯渐变,线条虚实相生,字态翩然潇洒,章法自然天成。心想,这件作品入展无疑,获奖有望。二话没说,我让他寄走。对他另一件行书作品,我并不看好,希望他重作再寄。结果,我作为草书大展的评委,自始至终未见周剑初草书作品的踪影,而他的那件行书作品却列入“获奖提名”。周剑初面对这个结果,仍然一如往常淡淡一笑。举这个例子,倒不是要说明我眼力不济,判断有误。我有三层意思:一是周剑初的书法技艺确实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二是艺术作品的评判不可能准确无误;三是周剑初对待得失成败的态度值得赞赏。
周剑初因得体而拥有良好环境,获得众人相助,因得体而德艺双修,身心两惬。照这个路子走下去,稳扎稳打,必将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久远。
当然,凡事都有利弊,“得体”亦不例外。得体易四平八稳,易左顾右盼,而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机遇也是稍瞬即逝的。过于周全,极其谨慎,也容易失时误事,以至落伍掉队。学生在大学之前学基础知识、共同科目,大学之后就应该有主攻,有专业。我觉得,现在的周剑初如同毕业后的大学生,如果学会忽略和放弃一些东西,工作之余,把心力集中起来,倒是可能在书艺上自“得”一“体”、自成一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