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拓(1912—1966),福建闽县竹屿乡(今福州市晋安区岳峰镇竹屿村)人,曾任北京市委副书记、华北局文教书记,他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新闻工作者,又是一个文物爱好者。
邓拓保护、收藏、研究文物的嗜好,源于环境和家庭的熏陶。福州有“东南邹鲁之乡”之美誉,文化积淀深厚。闽县竹屿乡是著名的教育之乡,邓氏家族出了许多教育家。南宋时,村中建有东野竹林书院,大学者朱熹曾在这里讲学。邓拓出生于书香门第。祖父邓燮香,支持儿女读书上进。邓父邓鸥予(邓仪中)是清朝最后一科(1903年)举人,曾任广西知县,后不满官场险恶,辞职弃官从教,在福州女子师范学校教国文。邓鸥予爱好藏书,家里藏书十分丰富,不仅国学经典线装古书众多,《新青年》《新潮》《从空想到科学社会主义》《共产党宣言》《史的一元论》等进步书刊也很多。邓鸥予认为书法是一个人文化修养的基本功,还收藏了不少古字画和名家碑帖,让孩子们欣赏、学习。邓鸥予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严格,规定每天必须完成的晨课——练字和背诵古诗文,使邓拓从小熟知并热爱中国传统文化。邓拓二哥邓仲超是美术老师,也喜欢收藏,二哥常带小邓拓到福州各地文庙观看大人作“诗钟”。三哥邓叔群是留美微生物学博士、教授,对他也多有熏陶。
邓拓在晋察冀根据地时就很注意收藏文物。他曾说:“战争破坏性很大,打起仗来谁也不管文物,我们发现有价值的文物就要收集保管。”他早年工作所在地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燕国、赵国,在战斗间隙,他十分注意文物的搜集和保护。1947年,他与晋察冀中央局组织的土改队到冀中涞水县开展工作,附近有座古城遗址,邓拓曾三次抽空带上秘书、警卫员,拿着铁锹、铁钎等工具上山挖宝,从遗址中挖出许多陶瓷片、铜箭头、瓦当等文物。邓拓将它们全部拍照留底,土改结束后,他把两大筐的文物用马驮运回晋察冀首府张家口,新中国成立后,被他用骡子驮入北京城。如今,陈列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的河北易县燕下都遗址出土文物(燕陶馆藏品部分),就是他搜集的。山西阳高县古城村汉墓出土的文物,也大多是邓拓收藏的,后来这批文物也被他捐献给了国家。
邓拓还收藏了许多历史文献资料,其中有太平天国的“田凭”(土地证),清代名人的信札,甚至还有北京煤窑的契约文书,“六必居”的房契、账本等。他收藏过4件浙江省石门县(今浙江桐乡县石门镇)的太平天国文物:1862年听王陈炳文发给花户高廷绣、福宿的《田凭》,1862年忠孝朝将邓光明发给子民金坤书的《完银串票》,1863年归王邓光明发给花户六延昶的《预知由单》。浙江石门曾经被太平军占领过两次,第一次在1860年9月10日至9月17日,第二次在1861年4月3日至1864年4月10日。上述4件文物便是在其第二次占领期间颁发的。邓拓收藏的这4份太平天国文物,对太平天国史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十分珍贵。它们不但丰富了太平天国的历史文物,还让后人认识到:就《田凭》来说,证明太平天国无地农民在交纳少量税收后,实际上把地主或逃亡地主的租田概作自产了;就《完银串票》和《预知由单》而言,可加深对太平天国后期征收漕粮和官职变化等问题的认识。
邓拓还收藏了福州老家竹屿乡的邓氏族谱一份,这份族谱在福州已经失传,后来他复印了一份赠送给竹屿乡。这份族谱为邓氏来自河南固始提供了文字证据,也为研究福建地方史、文化史,提供了很好的文献史料。
邓拓不是为了收藏而收藏,他曾将自己的藏品进行整理、编目、研究、考订,并写出有学术价值的论文。经济史论文《从万历到乾隆——关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一个论证》,是他在人民日报社工作期间,到北京门头沟调查了百多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小煤窑遗址,访问了许多老矿工、煤老板等,搜集了大量的账本、文书、契约、家谱、煤窑图等史料,然后进行研究才写成的。时至今日,这篇文章在研究我国经济史及北京地方史方面,仍具有权威性。邓拓另有《中国救荒史》《论中国历史的几个问题》等论著,也运用了其收藏的文物与文献史料。
邓拓多次将藏品提供给国家有关部门研究使用。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进行《中国甲骨文合集》的编辑工作,邓拓就提供了自己收藏的一批甲骨文片。他还将明清时期的土地买卖、租赁契约、车厂揽运货物合同等史料,提供给中国历史博物馆使用。
邓拓曾说:“一个国家,特别是有长期革命斗争传统的国家,历史文物非常丰富,光靠国家博物馆[微博]收藏是不够的。如果有一批民间收藏家,随时随地注意收藏革命的、历史的、大大小小的各种文物,贡献给国家,那就方便多了。”这也是他收藏文物的出发点。不是为了玩赏和致富,而是为了抢救文物,献宝于国,造福于社会,让文物成为社会的共同财富。(赖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