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初:齐白石的工笔草虫释疑

荷花蜻蜓图

　　"齐白石的草虫，有工。写之分。通常工细者，先画草虫后补景；写意者，先画景后补草虫。不管是工是写，齐白石都非常注重草虫的体态结构，反映了他极为细致的观察和表现能力。他画的草虫得其翻飞鸣跃之相，翻者折翅能见动，飞者振羽如临风，鸣者切股能闻音，跃者挺身可视耀。此种千姿百态的变化，反映了他深厚的具有中国特点的造型基础。"

　　以上这段文字是雅昌艺品图录<齐白石书画作品精选集>一书中，对齐白石绘画作品中"草虫"绘画的一段精彩动人部分文字描述。该书中对齐白石的草虫画，从题材和画法，构图和精致等多方面进行了精辟的描述和褒奖。书中同时图录了许多齐白石所绘的"草虫"画，这些画中每一幅中基本都画有一二只或更多的草虫，细看其题款，大多落款是"白石老人","九十三岁白石"等。

　　工笔画特别是工笔草虫，在其绘画创作中是费时又费力的，不象画写意画，达到了一定的熟练成度，更可信手掇来。人的衰老是人生的自然规律，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人便会老眼晕花，手抖脚颤，更何况要绘画。因此从这个角度和历史的记载分析，该<齐白石书画作品精选集>中所收录的大多数画中的工笔草虫并非齐白石本人亲手所绘。

　　上面张画便是该书中收录的齐白石九十四岁(实际年龄当时应是92岁)时所绘的一幅"荷花蜻蜓图",其中蜻蜓画的细致入微，蜻蜓翅膀极其透明，其纹其理其爪都清晰精致。你想这"草虫"可能是一92岁老人亲笔所绘吗？

　　在该书收录的许多画中，有些画可以明显的看出上面所述，"通常工细者，先画草虫后补景；写意者，先画景后补草虫。",从这句话中其实你也隐隐的体味到了什么。

　　就齐白石的工笔"草虫"的绘制历史全过程和质疑，在该书中并没有全面的论述，其中只有褒奖之词。为什么？

　　首先，齐白石作为国家树立和宣传的人民艺术家，国家不愿大家看到齐白石的"另一面",故此，国家各主流媒体均不会报道这些有争议的内容。如前年拍卖出天价的齐白石一生中所画的最大的一幅画"松鹰图",就是1946年齐白石为蒋介石60寿诞所绘，是送给蒋介石的贺礼。但报道中却说这是为庆祝抗战胜利所绘。当然，就齐白石绘画作品中他人代笔这"弄虚做假"之事就更不会报道了。

　　第二，那些手上藏有齐白石这类作品的人，也不愿谈及和认可这事。因为这样将严重的影响大家对作品艺术价值的认可，同时市场价格也会大打折扣。

　　第三，拍卖公司如今己把齐白石作品当作产业来做，一：因为齐白石有全民最高的认知度；二：齐白石作品又有较大存世量，这样就有较大经济体量。如2011年齐白石作品拍卖总成交额就达36.99亿元，拍卖公司里外里要收取20%的佣金，这样各拍卖公司一年的收入就达7.30亿元，这是多好的一个无本生意，多好的一个产业呵。你想他们会对齐白石作品如何宣传了，绝不象当铺那样，"虫蚀鼠咬，光板无毛"。因此，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是，其绘画中工笔“草虫”的艺术价值和市场价格远高于他写意“草虫”。在这一点上本人是极不认同的。

　　就齐白石工笔“草虫”绘制问题，根据北京画院现藏的一本齐白石甲子年 画的一本十开工笔草虫册页中第二页的行书题款： “客有求画工致草虫者众， 余目昏阳雾， 从此封笔矣， 白石。” 第四页题有： 金农体楷书 “璜制” 和行书 “此册乃甲子年所画， 故有楷书‘璜制’二字， 戊辰秋补记之， 白石。” 这说明此册页画于白石62岁时的1924年， 后又题款于戊辰年即1928年， 当时齐66岁， 此册上各页行书款风格一致， 应都是1928年再题的，这些记载 说明齐白石对外声称封笔工笔"草虫"的大概时间是在66岁左右。

　　齐白石很有市场意识，他巧妙地运用早期从民间匠师那里学来的工笔画基本功，在写意花草中加入了工笔草虫，迎合了世人们的心态，一是买画者觉得画工笔"草虫"着实费了一番工夫，不是随意涂几笔信手而成，认为钱花的值； 二又迎合了一般行外人所理解的画的好，一般人认为画得好就是要画的象， 画的逼真传神。齐白石是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为了生计，他这样做实属正常。当然，如果藏家是特 别喜欢工笔草虫， 又出了很高的价钱， (当时有每个工虫加一平尺之说) 老人觉得合算， 精力许可，可能还是会画一些。

　　齐白石的工笔"草虫"，其神形兼备。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又不刻板僵硬，又非常注重"草虫"的各种动态结构，反映了他极为敏锐的艺术观察力和表现力。其所画草虫的关节转承处，既符合昆虫的活动规律又不死板僵硬。精细的工笔画，很容易画得腻和板，甚至将生动的"草虫"画成僵死的标本，齐白石的工笔草虫，在画的过程中带入意笔画的趣味，产生了在精细中求生机，严谨处富变化，如他画蜻蜓翅膀上的网纹，用笔有轻重和浓淡变化， 增加了翅膀的动感；画水中草虫的长足，一笔瘦硬的线条即画出了长足的挺拔表现出关节的结构，表现出他深厚的画细线条功力，表现出他数十年的绘画基本功、学识和悟性。

　　齐白石亲自画工笔"草虫"时间第一个阶段，主要应在他四十至六十五岁间，六十五岁后就不再画了， 或画的很少。其属60多岁以后款的工笔"草虫"多是他由家人、门生代笔"草虫"后，在由他添画花卉树草后再补题而成。

　　第二个阶段，齐白石六十五岁以后，因为年老眼花，再画这种细笔的草虫比较困难，多由就由其第三个儿子齐良琨(号子如)代笔"草虫"部分， 如来人取画时由齐白石在亲笔画上几笔并题款。

　　齐子如(1902年―1955年)，齐白石的第三个儿子，其得子如时这年四十岁。他是第一个继承父业绘画的孩子，18岁随父到北京，即齐白石1919年当北漂时就将其带入北京。拜著名画家陈半丁门下，专攻草虫花卉。其画风工笔写意并重，豪放秀雅兼备。1926年齐子如离开北京。应该说从1919年到1926年其间齐白石所绘草虫多由齐子如代笔。

　　第三个阶段，就是1926年齐子如离开北京后，其工笔草虫由其得意门生王雪涛或入室弟子娄师白代笔，一直到齐白石故去。王雪涛早年曾师从齐白石，齐子如走后他是其草虫的主要代笔人，有一段时间画风酷似乃师，深为齐白石称道，被公认为是齐白石众多弟子中花鸟画最有成就者之一。当时曾有“王为齐代笔，齐1只工虫卖10块银元，给王1块银元”的传闻，可想此事不虚。

　　娄师白先生，原籍湖南，1918年生于北京，14岁 (1932年， 齐70岁) 随齐白石学画，16岁 (1934年) 正式拜齐白石师学习书画，治印及诗词，跟随齐白石长达25年之久，期间为其代笔多年。

　　但也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还有一些收藏有齐白石大写意花草画的画商，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请他人后添画上工笔"草虫"。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 其属60岁以后题款的工笔草虫，多是他在以前只画了草虫的画，后添画花卉蔬果后再补题款的画，但从时间跨度这么长和数量及精力来看，这种说法有些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