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染、吴冠中、范曾等被美国国际美术家协会评为“中国画国宝级大师”
近日,有媒体爆出美国国际美术家协会发布了《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李可染、吴冠中、林风眠、傅抱石、徐悲鸿、陈老铁、范曾、贾又福、石齐、陈平[微博]十位上榜。不仅如此,他们的名字还出现在了美国纽约时代广场最醒目的大屏幕上,该媒体还大肆赞扬此乃“中国画国宝级大师”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而中国国家博物馆[微博]副馆长陈履生[微博]则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只不过是又一场“商业演出”。那么,美国国际美术家协会所发布的这一排行榜,究竟有没有权威性?艺术家以这种形式登台亮相是否有助于扩大现当代国画的世界影响力?背后有没有商业企图?业界专家围绕以上问题展开了激烈论争。
文、图/记者江粤军
正方
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 陈履生:
世界公认的大师不会“混”到广告上去
显然,这个“国宝级大师”有着商业炒作的目的,连接着当下中国铺天盖地的书画家的广告宣传,连接着纷乱无序的中国艺术市场和学术氛围。
然而,可笑的是,某些网络媒体却大肆鼓吹:“中国画国宝级大师首次出现在美国时代广场这个西方文化的核心圈震撼了世界,成为民族骄傲。据报道,西方大国200余家主流权威媒体关注十大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东方艺术热’在西方文化强国刮起了一阵旋风。”
“美国权威机构发布的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首次登上世界文化的中心舞台,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成为民族骄傲,也引发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
如此等等,可以说这是绑架民族情感的一场闹剧,丢人丢到了国外,成为了当下忽悠的代表作。商业炒作借助于民族情感往往会收到奇效,因为一般人不知究竟,也难究缘由。一则广告而已,怎么到了几个画家那里就成了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相信任何一个看到这则广告的中国人,可能都难以“引发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反之,则会引发思考消费民族情感在当下的道德底线。对于民族情感的过度消费,近年来已经成为中国社会难以抑制的流行怪病,它与中国社会体制中的各个方面相连接,会产生难以预估的经济力量,其中外国的水龙头不仅被忽悠成“国宝”,而且价格被数以百倍的翻番。当代中国书画和各类艺术品在这一民族情感的消费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狂热,画不见高,其价则不断创新高。当然其中属于画家的内因,对于大师名号以及金钱和利益的追求,也是世风日下。
对于中国画家而言,自古就有“人品不高,落墨无法”的说法,因此,先贤所论“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慨。否则画虽可观,却有一种不正之气”。时至今日,举目远望当代中国画坛,各种乱象丛生,为了金钱和利益不择手段。
为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画家更应该在本体范围内修身养性,先做好人,再画好画。成为好人,有了好画,无需出钱到时代广场去做广告,而是会很有尊严的被请进离时代广场不是很远的大都会博物馆或其他著名的博物馆,这是业界的无字碑。看看那些西方的大师,都是安享在博物馆中,没有谁混到时代广场的广告上去的。
著名收藏家 朱绍良:
背后可能潜藏着商业“阴谋”
从发布“国宝级大师”到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做“广告”强化效果,我以为其目的并非为了扩大现当代国画的世界影响力,背后可能潜藏着某种商业“阴谋”,需要警惕。
傅抱石曾表示过,中国人的艺术、中国人的文化,还是由中国人来研究才比较靠谱。美国所谓的国际美术家协会评出来的榜单,不足以成为艺术界的标杆。榜单上几位已故的书画大家,在中国已盖棺定论,根本用不着他们评。而且,近现代国画家中,国际上比较认可的是齐白石和张大千。他俩并没有上榜,这充分暴露了该榜单毫无权威性可言。毕加索在1956年和张大千见面时就表示,中国人到西方学习艺术纯属胡闹,西方没有真正的艺术,真正的艺术在东方。他还排了一个座次:第一是中国;第二是日本,因为日本的艺术是向中国学的;第三是非洲。甚至,毕加索在张大千面前甘当一名“小学生”, 谦逊地拿出自己的习作向张大千请教学得像不像。上榜的当代国画家,有的作品根本就不能显示出中国艺术的精髓,只是流水线作业;有的则是弄点新的理论做包装,一味故弄玄虚。可见该榜单既无说服力也无权威性。
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策划的背后,恐怕主要出于某种商业企图。这一点,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旅程就是活生生的先例。一向以龇牙咧嘴为标榜的中国当代艺术,既不讲究审美,又主要以“山寨”西方作品为能事,压根进入不了世界知名博物馆的收藏殿堂,尤伦斯等外国藏家对此不可能不清楚,却还那么卖力吆喝,无非为了经济利益。当年尤伦斯以一两千美元的低价买入大量当代艺术作品后,马不停蹄到世界各国美术馆做巡展,在法国和英国时,很多批评家就尖锐地抨击这是小丑在巡演,并非为了宣传艺术。但就是通过这样努力“弘扬”,尤伦斯将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一件件地以天价卖回了中国。《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和时代广场上的“大广告”,也存在制造“出口转内销”噱头的嫌疑。
著名收藏家 郭庆祥[微博]:
美国人对中国书画一窍不通
在我看来,如此明目张胆的“广告”应该算是丑闻了。这个榜单、这一屏幕对中国书画获得世界认可,没有半点意义。美国人有什么资格发布《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他们对中国书画可谓一窍不通。
中国书画要获得世界知名度,最重要的是要拿出好作品。毕加索、莫奈等西方艺术大师为何能“打遍天下”?因为他们的作品确实太好了。好作品要有时代性、开创性。现在很多书画家美其名曰“艺术创作”,其实都是抄袭。国画抄袭前人,油画抄袭西方。唯有像吴冠中、赵无极等少数几位艺术大家,才做到了自出机杼。赵无极在整个西方艺术界的影响不容忽视,吴冠中在法国的知名度也不小。优秀的当代国画家要像他们一样,作品进入到西方的知名博物馆去。到时代广场打广告,能起到的作用无外乎炒作。榜单中已故的前五位书画大家及当代名画家石齐,应该是被商业利益“绑架”了,成为他们抬高自己身份地位的筹码。
反方
著名画家 石齐:
艺术需要广而告之
对于这件事,我此前一无所知;也不是说因为我自己位列其中,就说好话,即使那榜单上没有我,我仍然会由衷地感到高兴。我认为,主办方拿出的这份评选结果,表明他们的眼光不错,上大屏幕也是件好事,对扩大现当代国画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有益无害。
艺术评选有个出发点的问题,角度不同结果就会不一样。从这个评选结果可以看出美国国际艺术家协会对艺术成就的评判,着眼点可能在是否有创新意识上,这其实正切中了现当代国画的要害。像上榜的李可染先生,我就一直认为他对国画的贡献是近代以来最大的,他的作品既继承传统又革故鼎新,开自家面目。
透过这件事,我们还该问问,现当代国画家为什么在世界上的知名度不高,或者说为什么人家只知道中国古代书画?根本原因在于我们的潜意识里、整个社会的宣传中都太崇古,把当代有创新意识的画家和作品摒弃于外。我们的博物馆里收的,知名建筑物里挂的,主要都是老古董,新的、有当代性的、对文化艺术有推进意义的作品极少。我们拿到国外去展览的作品,也都以继承传统的为主。人家看到你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一套,自然只要真古董而不要“伪古董”了。并不是我们中国缺少艺术创造力强的人才,而是这样的艺术家,不仅多数得不到宣传,还经常受打压。就像我自己,到今天还有人摇头叹息,认为30年前我那些并未真正突破传统的作品,比现在的好。我们国家倡导创新,倡导宽容,但在艺术界,还没真正做到包容。现代人喜欢现代感的作品,老搬出些传统的样式给人家看,人家不腻味吗?现在人家刚评出个有点不同见地甚至说颇有见地的榜单,就引来了铺天盖地的攻击。这于当代国画的发展,不啻是一种伤害。
即便真的是广告,我也认为有意义。现当代国画家在国际上亮相得太少了,能在纽约时代广场做宣传,是大好事。艺术就需要广而告之,在世界最知名的地方宣传,不是更有效用?西方艺术家可以到中国来打广告,中国画家也可以到西方去展现。至于炒作说,世界上的事都可作如是观。当年卢梭问毕加索当今世界上谁画得最好?毕加索就当仁不让地回答:“你和我。”
总之,国画的宣传没有方式优劣之分,只有效果差别,能找到一条高效率的推广之路,大可不必急于诟病。
中国美协副主席、广东美协主席 许钦松:
“广告”有用但效力有限
平心而论,在纽约时代广场做广告还是有一定威力的,最起码向世界发出了一个信号,让国画艺术家们有露脸的机会。而且,什么事情都简单用一个“炒作”来涵盖,也不太客观。当然,此番大手笔的推介能起多少作用,难以考量,毕竟这个屏幕位置再好,也仍然是混迹于一堆的广告之中。
至于说到美国国际美术家协会发布的《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有多大意义,我看不必太当回事。在美国注册一个协会是非常容易的事。无论冠以什么“国际”或“全美”的名头,只要有美国的正式身份,就可以办到。因此,若要深究起来,第一要了解该协会都有些什么会员,有没有学术权威性?第二是如何投票产生的,评选办法是否体现了公平、公正?
同时,更不要动辄就膨胀起来,认为西方人承认和接纳现当代国画了。中国文化艺术现在要走出去依然是比较艰难的。现在我们的海外展览、演出,并未进入欧美社会的主流文化圈,仍然以华人捧场为主,要靠送票的形式去推广。
说到底,东西方文化间的相互作用目前还是不对等的,西方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渠道很畅通;而中国文化对西方文化的影响,却瘀塞不通。
我们都知道,英语世界的人不懂中文,走遍全球照样畅行无阻;而中国人如果不了解西方文化,不会说英语,就很难走出去。因此,在文化艺术上要取得平起平坐的地位,还有太多工作要做,最终依赖于中国对世界的吸引力增强。如果到中国来的西方人越多,留学生队伍越壮大,他们就必定想学好中文,有了中文功底,才可能接受中国的文化艺术,懂得欣赏其美。我在全国政协会议上就提过一个观点,要重视孔子学院在全世界办学理念的改革进程。如果过于强调我们的文化价值观,容易让人产生排斥感,我们的文化艺术,应该是自然地渗透到西方人的世界里,而广告也未必不是一种有益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