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梁照堂：文人画是最高的文化成果

大地鸽声（梁照堂作品）

　　梁照堂是一位有话题的艺术家，不仅是因为其创作几乎可以串联起一部当代广东美术史，更是源于其艺术转型透露出足够的美学与文化意味，比如，从油画转向文人画、从信奉“写实”到敬仰“写虚”。这样一位有话题的艺术家，一旦聊起艺术的话题，便滔滔不绝起来，睿智与深刻频频闪现。

　　■采写：收藏周刊记者 韩帮文

　　谈近况

　　国内艺术界像火锅国外则像冷盘

　　收藏周刊：您从广州画院退休后，不少时间都是在加拿大。您现在的生活状况是怎样的？

　　梁照堂：我是被迫去加拿大的。我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会花钱，不会做饭，不知如何与人交际。太太因为要照顾老人搬到国外，我也只好随之探亲了。和国内一样，我的生活依然很规律，一切都按部就班。

　　收藏周刊：您目前正在搞什么创作？与国内比，心境是不是发生了较大变化？

　　梁照堂：我在创作《大地黄河图卷》，一幅像蒋兆和的《流民图》一样的作品，力争呈现历史的沧桑与恢宏的气势。这件作品已经开始好几年了，但在广州一直没有时间持续画下去。现在，我有了大把时间，终于可以安下心来画了。

　　收藏周刊：非常期待这件作品彻底完工。相比于国内，国外美术界是怎样的状况？

　　梁照堂：中国画坛像火锅，西方画坛像冷盘。吃火锅时，很多人可以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想吃什么就下什么；火锅不会特别排斥任何一种材料，有很大的包容性。而冷盘画坛，则显得有些挑剔，分得太清楚，难以亲近。所以，我始终喜欢咱们的“火锅画坛”。但冷盘画坛也很好，至少多了几分清静，且也真正是“人人平等”——和其他人一样，艺术家也没什么了不起。

　　收藏周刊：对于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差异性，您又怎么看？

　　梁照堂：广东人喜欢煲汤，我就以“煲汤”再打个比喻。西方文化就像是煲滚汤，滚的那刻味道最好，极富激情。而中国文化就像是煲老汤，要慢慢煲，越老越有味道。很多艺术家都是大器晚成，就是这个道理。我认为人不到60岁，还不到中国画的入局年龄。

　　谈创作

　　艺术金字塔的顶端正是文人画

　　收藏周刊：您对绘画的追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照堂：小时候我总是被别人称为“小老头”，除了个头实在小(笑)，还因为我对古诗词、四书五经、训诂学、六书等等都非常感兴趣。对中国文化的喜爱让我开始了绘画的追求之路。这两者是分不开的。

　　收藏周刊：而这种自幼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喜爱，是不是早已注定让您走上文人画的创作路向？

　　梁照堂：是这样的。但我觉得我的认识还是有些晚。大部分人认为画中带有文人情趣、画外流露着文人思想的绘画形式，就叫文人画。但在我看来，文人画并不局限于此，更不局限于某一时代，它早已不是一个文人抒发情感的载体。文人画是中国画最高、最典型的形式，是最高的文化成果。其基本功在诗书画印，但这不过是载体，承载的是最精粹的中国文化。

　　收藏周刊：很多人认为现在真正的文人都不存在了，还怎么能谈文人画。您怎么看待这个“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观点？

　　梁照堂：文人画的本质就是中国文化精神画，有中国文化精神，就有文人画。它经历那么久的发展，已经形成一种艺术形态或者文化品类，已和文人没有太大关系。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中国文化精神只会加强，不会减弱。除非是精神减弱了，进而质量下降，才有“消亡”的感觉。看看咱们的中国文化精神，一直都在加强，甚至是扩张，所以文人画会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收藏周刊：何谓“中国文化精神”？

　　梁照堂：内敛，不剑拔弩张。

　　收藏周刊：那么您一直追求的也是代表这中国文化精神的文人画？

　　梁照堂：是的。我真正的艺术追求是文人画，我追求的“艺术金字塔”的顶端正是文人画。哈哈，如果它真的消亡了，那我还追求什么呢？！

　　谈传统

　　有人学传统只学到糟粕还自以为风光无限

　　收藏周刊：您提到中国文化精神的延续性问题，但在历史上曾受到两次致命的打击，一是“五四”，一个是“文革”。现在整个文化界也面临着重建的难题。在这样的背景下，文人画何以为继？

　　梁照堂：“五四”的时候，那帮激进的青年叫嚷打倒“孔家店”，还好仅只是“孔家店”，没有“老家店”——老庄精神传统。我以为，老子庄子是文人画最早的精神源头，西方人佩服老庄不得了。

　　收藏周刊：在您心目中，哪些文人画家占有至高地位？

　　梁照堂：八大山人、石涛、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两三百年里，中国出了这五位大师，已经足够了，这样的时代已经不得了了。

　　收藏周刊：当代出现了许多提倡文人画或“新文人画”的艺术家。在您眼中，哪些画家能与上面五位大师相媲美？或者说，有没有您欣赏的文人画家？

　　梁照堂：没有，在当代我们找不到这样的大师。这也不稀奇，因为已经出了五位大师了。我们当下的画家会有“经营之举”，但就是缺少“若不经意”，若不经意才是最高境界。或者说，我们是在“举轻若重”，而前辈们则是“举重若轻”，相差太远了。

　　收藏周刊：不过，当下“回归传统”的呼声日隆，应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运用笔墨“举重若轻”吧？

　　梁照堂：学传统是好事，但关键是到底在学哪一块儿的传统。据我观察，很多人只是学了传统的表面，而非核心，没有悟到其深刻与内涵。甚至有的人只学到了糟粕，以为自己是风光无限了，其实还没有抓到要领呢。

　　名家点评

　　中国画历来注重一个“写”字，近年来中国画界对笔墨二字有了深一步的理解，宾虹老人主张“内美”，笔墨即内美主要内涵。梁照堂的画笔墨是很独特的，笔墨中更有金石气息，更突出了厚、重、朴、拙、苍的意味。梁照堂对古人的理解是很深刻的，他学得深用得活，例如他学八大山人的高古，又通过现代的造型手法抽象观念的强化，结果他的写意作品又达到现代感的目的。

　　——孙克著名理论家中国画学会秘书长

　　人物简介

　　梁照堂字天岳，号楚庭。1946年生，广东顺德人，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美术理论家。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