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法国波尔多酒庄的中国人

2012年9月20日，法国波尔多一个酒庄（东方IC供图） 2011年2月11日，电影《将爱情进行到底》剧照，徐静蕾在法国波尔多的酒庄里（东方IC供图） 2012年9月21日，法国波尔多葡萄丰收，果农结队上阵采摘（东方IC供图）

　　□马欢 吕一

　　中国人正涌向波尔多，大量购买那里的葡萄酒庄。

　　在谷歌地图上，能够明确搜索到公开的中国人购买的法国酒庄，一共有32处，这张公开可查的地图也被目前法国大部分媒体所引用。然而，来自佳士得旗下波尔多葡萄园酒庄的房地产咨询和中介公司Maxwell-Storrie-Baynes的员工则爆料，中国人在法国，“购买了不止60家酒庄”。

　　多家负责统计相关数据的机构，包括波尔多工商会(CCI de Bordeaux)和法国土地治理和乡村建设组织(SAFER)，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均表示，一方面客户对数据保密，很多信息不能透露，另一方面由于买家身份复杂，很多酒庄也无法统计。

　　与此同时，虽然一些当地人对于中国人的出手阔绰感到欢欣鼓舞，但另一些人则质疑制造这场投资热潮的真正动机。

　　1.第一位中国大陆买家，27岁的女庄主

　　2008年，波尔多的葡萄酒庄迎来了第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买家、年仅27岁的青岛女孩程海燕。在拉图拉甘酒庄，她看到了绿色的葡萄园，灿烂的樱桃树花盛开在15世纪就建成的庄园里，然后就决定购买当时身陷经营泥潭的拉图拉甘酒庄。

　　“我父亲喜欢喝葡萄酒，受他影响，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葡萄酒非常着迷”，程海燕在接受法国当地媒体采访的时候表示。她的父亲是龙海投资集团董事长程佐昌。创始于1993年的龙海投资集团，是一家以房地产开发为主的大型民营企业。

　　为满足女儿的愿望，2008年1月下旬，程佐昌旗下的青岛龙海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出资购买了拉图拉甘酒庄，此后，龙海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更名为“拉图拉甘”，并由程海燕正式“掌舵”。由于先前酒庄经营困难，此次售价仅为200万欧元。

　　占地面积60公顷的拉图拉甘酒庄，位于波尔多市中心东南50公里，这里是著名的两河(多尔多涅河与加龙河)冲积地带，其特有的泥灰质土壤构造，为出产高品质葡萄酒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收购酒庄后的程海燕立即改造了这座属于她的城堡，她重新装修一个精心制作的品酒室，还有一个豪华的法式厨房，用来满足到此旅游和住宿的中国游客，这家酒庄还会提供婚宴服务。

　　程海燕聘请了当地的技术顾问和酿酒师，他们通过改进葡萄品种和酿酒桶，使新出品的葡萄酒减少单宁，口感上更平滑，更加符合中国消费者的口味，酒瓶上新的浮雕镶金标签也为中国消费者专门设计。

　　改进后的拉图拉甘葡萄酒定价在300-3000元人民币，并在江苏省和山东省拉图拉甘连锁专卖店里出售。程海燕的庄园经理和技术总监Jean Baptiste Soula说，欧洲葡萄酒展销会也会看到这里的葡萄酒，这样能让中国的消费者觉得更有品位。

　　2.酒庄狂热，络绎不绝的中国大买家们

　　此后，络绎不绝的中国买家们对波尔多酒庄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从2011年开始，波尔多当地的房地产经纪机构就表示，平均每个月，就有一座波尔多酒庄被出售给中国投资者。

　　这些投资者大部分都购买了规模小和名不见经传的酒庄，或者是经营困难的酒庄。比如赵薇夫妇购买梦洛酒庄价格只有400多万欧元，但在波尔多，历史较悠久、品质更高的酒庄的成交价格一般都达到了千万欧元以上。

　　江苏通灵珠宝公司总裁沈东军是一位相对高调的购买者。2011年3月，沈东军邀请了当地政要和媒体，在波尔多大剧院共同见证了一场签约仪式，正式完成对乐朗酒庄的收购。收购的金额没有透露，但据法国媒体消息称，不少于1000万欧元。

　　乐朗酒庄位于波尔多梅多克产区，它的前拥有者杜克家族自1911年掌管酒庄以来，已有百年历史。成为酒庄的新主人后，沈东军保留了酒庄原有的管理团队，但法语原名“Laulan-Ducos ”中的“杜克”(Ducos)将被删减，因为沈东军认为 “乐朗”( Laulan)中文听起来更易接受。沈东军还邀请了著名影星章子怡参观乐朗庄园。在乐朗的官网上，还能看到一张章子怡拿着一个玻璃杯，斜靠在酒庄橡木桶旁边的照片。

　　沈东军的发言人对《醇鉴》杂志说，今后乐朗葡萄酒将不会在法国停止销售，而是打上“法国乐朗”的商标进口到中国。他们将在珠宝铺里推广葡萄酒，并在各地开办酒庄，销售乐朗葡萄酒，普及葡萄酒文化。酷爱社交网络的沈东军还将乐朗酒庄的口号定为：“人生在于分享。”

　　在法国人看来，这位中国珠宝老板打算创立一个名字通俗、品质高端的中国版“拉菲”。这种绕开酒商和现有销售网络的做法令法国人感到吃惊。波尔多酒商Francis Anson称：“以往就有很多外国投资者来到波尔多投资酒庄及葡萄酒出口贸易，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延续了原有的多市场出口模式，很少有人将酒庄所产的葡萄酒全部出口至本国市场。”

　　“感觉现在中国人买酒庄就看投资，没有什么有名的酒庄，也没有考虑酒庄的潜力，感觉的好坏也不太考虑，多半只想着只要卖回中国，凭借着名气就能赚翻。”从事葡萄酒生意的阮先生告诉记者，在他看来，这种酒庄狂热，泡沫成分居多。

　　3.拥有中国葡萄园，也购买波尔多酒庄

　　2012年，以生产枸杞酒闻名的宁夏红枸杞产业集团，成功收购了波尔多地区大慕爱酒庄 (Chateau du Grand Moueys)，收购额为1000万欧元。

　　集团董事长张金山在买下酒庄之后，立即在波尔多大酒店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宣告了他的酒庄旅游观光计划：他的目标是在酒庄城堡里建立一个9洞的高尔夫球场和一个网球场，一个高级桑拿中心，一个游泳池，还有一家有中西餐风味的餐馆，用于接待华人游客，尤其是公司的中国大客户。城堡内为了迎合这些游客，也融入了中国元素，包括配有国画装饰。

　　张金山表示：“我们尽量把中国文化和城堡文化两个元素融合起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文化交汇的平台。”在此之前，张金山就是国内颇具名气的枸杞酒生产商，从1998年开始，他也在中国经营拥有100公顷的葡萄园，未来还计划再扩大700公顷的葡萄园。

　　当谈及为什么在拥有中国葡萄园后，还会购买波尔多酒庄，张金山解释：“在中国，波尔多的红酒最盛名。因此，购买波尔多城堡对我们来说也是为了品牌形象作长线投资。我希望与葡萄酒专家一起将这里的红酒提高到优质酒庄的等级。同时也希望借助波尔多的红酒制造技术提高我们在中国的红酒质量。”

　　与张金山和沈东军的高调相比，大连大商集团的收购相对低调一些。在2011年，该集团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在整个波尔多地区悄悄转悠，对房屋及葡萄园的潜在价值进行评估，与葡萄园主见面。

　　一位负责收购事宜的大商集团员工表示：“我们想低调一点——连邻居们都不一定知道酒庄换了主人。大家对中国人的印象普遍不大好，这点我们知道。但是，我们买酒庄并不是为了作秀也不是为了赚钱，仅仅是出于对葡萄酒的喜爱而已。”他还告诉法国媒体，他们集团和其他中国商人不一样，“那些人整天费尽心机盘算着波尔多酒庄的赚钱，我们老板则是真正的葡萄酒爱好者”。

　　最终，大商集团老板牛刚亲赴法国，拍板买下了Lezongars酒庄。该酒庄原来的主人是一对英国贵族夫妇，因上了年纪无力经营葡萄种植。

　　为了配合经营需要，大商集团在国内建立了名为Cuvée du Chateau(中文名“大商凯旋”)的葡萄酒经营连锁店，为了保留法式风情，连锁店由在中国工作的法国室内设计师奥涅雯设计。“大商凯旋”除了经营由大商在法国分设机构向波尔多酒批发商购买的各种档次的葡萄酒外，主打产品就是Lezongars酒庄的产品，其在全国各地宣传口号是“大商凯旋，让国人喝到优质、健康、放心的红酒”。

　　牛刚甚至计划将大连电视塔附近一家公园小山丘的一个旧防空洞建成一个中心酒窖。他还准备将这里建成一座葡萄酒宫殿，地面部分是一个法式城堡和花园，通过露台一直连到山脚，地下部分是商业画廊、仓库和私人酒窖。

　　4.匿名购买，交易保密，当地人的烦恼

　　除却这些可查的商人，大部分的中国买家都是以匿名的形式购买，交易的形式也保密。这也让很多机构无法准确算出中国人在这里到底买了多少处资产。

　　“具体统计数字非常难讲，因为大家所谓的‘中国人’指讲拿中国国籍的还是拿外国国籍的中国人呢？比如我出售的一些酒庄买主就是拿美国护照的中国人和拿英国护照的香港人。不过总的来说，目前60家的数量是绝对有的。”Maxwell-Storrie-Baynes中国市场总监李莉娟向记者表示。

　　早前，这家公司位于法国办事处的一位人士也透露：“到2013年底，中国人持有波尔多酒庄的总数会上升至60家以上，而超过20宗交易是在过去(2013年)12个月里完成的。”

　　实际上，中国投资者，仅仅拥有波尔多产区8650座酒庄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但他们的到来，却引起了当地人的担忧。

　　“正在出售他们酒庄的一些业主都有过一些模糊的恐惧，他们担心波尔多产区的葡萄酒经济会受到中国人的太多的控制。”波尔多产区的一位房地产经纪人Noelle Digieaud提到。

　　史蒂芬·德勒农古是法国一位酒类学家和葡萄酒咨询师。他与其他波尔多当地人一样惊奇地旁观中国人对葡萄酒的狂热。德勒农古说他每周都会收到至少两份中国公司的专家寄来的邀请，但多数情况下他都会拒绝。“我觉得事实上中国人对葡萄酒文化没多大兴趣。中国人感兴趣是因为葡萄酒象征着声望，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酒的品位。” 他坦言这种现象有点让人不快。

　　“日本人在上世纪80年代威风的时候，也大买波尔多酒庄，当然当年的法国人也很民族心态，好的酒庄一卖给外国人就议论纷纷，甚至出现美国人买都看不顺眼，只能卖给欧洲的贵族，所以当时日本人能买到最好的也就是三级酒庄。”阮先生表示。

　　德勒农古认为目前中国人在此地的热潮主要源自于商业利润的驱使，而不是对葡萄酒品质的追求。现在似乎很少有人像过去的日本人和美国人那样，怀着不断培育、改善葡萄酒产品的意愿投资波尔多。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中国买家购买到波尔多地区的1855年列级名庄，它们代表着波尔多产区的最好的酒庄。但在法国媒体看来，中国买家获得这些酒庄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5.中国人如何才能顺利购买波尔多酒庄

　　李莉娟介绍，如果中国人想收购一个法国酒庄，首先涉及的工作人员是非常多的，律师，公证人，房产专家，葡萄园专家，土地局工作人员，审计师，会计师等。付给他们的费用占酒庄收购价格的13%。成功收购后还要支付薪水给葡萄园种植工人，酿酒师，清洁工，销售人员，酒庄经理，秘书，园丁等。当然还有水电气，地产税，房产税，营业税等以及设备维修，购买葡萄酒生产原料的费用，酒庄规模大小不一样，价格也是不一样。

　　总部位于波尔多的葡萄园中介公司Vineyard Intelligence负责人Alex Hall表示，在法国寻找一处合适的葡萄园地产是一件复杂而费时的事情，找到一家实业雄厚的专业葡萄园中介公司就变得很重要。

　　Jurisvin是一个跨不过的平台，其是法国一个由公证人组成的组织，专门为葡萄业提供各种法律、政策、市场等服务。他们的服务领域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首先，作为法律、税务顾问提供咨询。Jurisvin的公证人精于葡萄的日常维护，熟知各种产品的价格，在当地法律及经济事务中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在与葡萄有关的公司的设立、变动、继承、转让、购买赠与、土地租佃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其次，运用信息网络平台，促进葡萄种植者之间的信息经验交流共享，实现种植者与市场的信息互动拓宽销售渠道，通过网络提供各种与葡萄相关的在线咨询服务。第三，帮助种植者进行葡萄田产的转让及鉴定。葡萄田产的价值是由地产、葡萄园、葡萄产品种类、经营设施、酒库、农业物质资料等多个参数决定的。Jurisvin的公证人对当地市场各项因素了如指掌，可以在考虑到法律及税务各个方面的情况下对葡萄园地产的价值进行精确评估，帮助葡萄种植者找到合适的买方或者卖方。

　　如果要了解政策的话，还应该咨询非营利性的“法国土地治理和乡村建设组织”(SAFER)。

　　所有有偿的土地转让，都必须由负责出具交易公证书的公证人告知所在地区的SAFER。后者获悉此消息后，拥有先买权，这使它可以消除潜在的买家，保护自己的利益。同时，它还担当着地产中介的角色，向投资者提供待售的地产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