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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佛
跟人说起要去西藏看唐卡的时候,所有人羡慕之余都没忘问一句:“是旧唐卡吗?”看来尽管唐卡已经在宗教领域以外流行起来,并具备了独立的审美价值,人们心目中真正的唐卡,还是那些年代久远、作为“移动的佛像”的卷轴细密画。
不过,此行的重点,是由年叙·多吉顿珠创立的当代“多派”唐卡。之所以称“多派”,是因为它在技法和造型上融合了唐卡发展历史中噶赤派、勉唐派、噶当巴派等多种元素。与传统的唐卡相比,“多派”唐卡大大弱化了唐卡的宗教性,但是更符合流行审美,更能满足当下推广西藏文化的需求。今年3月,由多吉顿珠主创,他与唐卡画师丁嘎历时两年共同完成的多派《五方度母》长幅唐卡以168万元的高价被收藏者买走,创下了多派唐卡售价的最高纪录。
据藏文文献《释迦佛像记·水晶宝镜》和五世达赖喇嘛所著《大昭寺志》记载,吐蕃赞普(国王)松赞干布在一次神示后,用自己的鼻血绘制了忿怒相的班丹拉姆像,由文成公主亲手装帧,是藏民族的第一幅唐卡。由于采用特殊天然矿物石和动植物原料,手绘唐卡得以永不褪色、不被虫蛀。如今,悬挂在布达拉宫各处、有上百年历史的唐卡,仍然保有鲜艳的色彩和灵动的神韵。早期的唐卡普遍画面繁复,除了居于正中的主要人物以外,四周空间往往用于绘制宗教故事或相关神明和事物,因而同时具有图典的功能。它们和壁画、佛像、坛城一起,将宗教符号填满整个宫殿,使原本就逼仄的楼梯和迂回的空间显得更加密集。可以想象,曾经那些遵循严格的道德标准筛选出来的唐卡画师,在酥油灯的香甜气息里,面向东方绘制静善相的神灵(如释迦牟尼佛、观音菩萨),面向南方绘制表示及山、增寿、吉祥涵义的神灵(如无量寿佛、白度母)时,是多么具有仪式感。当光线不好需要换方向作画,他们还必须面对吉祥的一方静坐片刻。在当时,绘制唐卡对画师来说,既是工作,也是修行。
而走进多吉顿珠创办的拉萨拉姆拉绰唐卡画院,看到的是与想象中非常不同的景象。在宽敞明亮的空间里,20多名画师排成两长列同时工作。这些画师大多很年轻,男女都有,很像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在上绘画课。他们所绘的内容多为绿度母像和释迦牟尼像,画的主体很突出,主体之外的纹饰内容则明显被简化了。据介绍,新唐卡对画师的限制比以往放宽了很多,拉姆拉绰画院的画师,有许多是院长多吉顿珠创办的唐卡学校的学生,以及西藏大学艺术学院唐卡专业毕业的学生。他们不一定是佛教徒,但作画期间不能沾烟酒,而且女性的作品也可以拿去开光。绘制巨幅唐卡时,现在的画师会根据各自的特长进行分工,比如擅长线描的专门线描,擅长填色的专门填色。
多吉顿珠本身是勉唐派传人,专门研习过各个流派唐卡的画风。少年时,他在家乡的古龙寺当喇嘛。一次,他和另几个小喇嘛一起绘制“四大天王”唐卡,他绘制的那幅唐卡底部纹饰比较潦草,被师父臭骂了一顿。得到教训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未合眼,重新绘制了一幅。这件事对多吉顿珠的影响延续至今,“面对唐卡,你必须付出全部的灵魂和热忱”。因此,即便“多派”唐卡在艺术市场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多吉顿珠认为这并不影响唐卡的本质,它仍然是世界上最不掺杂个人欲望的画种。
尽管如此,一路上不少同行者,尤其是对藏传佛教有一定了解的人,还是对“多派”唐卡的世俗化倾向表示了忧虑。言语间,觉得一旦唐卡脱离了原始的宗教用途,不再与苦难紧密相关,尤其是当绘制唐卡的过程变得更像工艺品生产的过程,唐卡便失去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力量。最初我也倾向于类似的意见,稍有批判意识的现代人,都会对古老艺术的商品化疑虑重重。
绿度母
然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对“多派”唐卡最宽容和诚意的理解,却来自一位忠实的藏传佛教格鲁派信徒、此行的导游奇米德吉。她说:“尽管我们每一个人都只属于一个派别、尊奉一位上师,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因此否定其他的派别。每个人都有自己修行的道路,只要他是诚心诚意的。”
在布达拉宫和大昭寺,许多导游为了取悦游客,会讲各种“段子”,却不好好介绍历史。奇米德吉听到时,总会很较真地说:“他们怎么能这么讲呢?”她曾是八廓街上一间小书店的店员,很喜欢看书,也很喜欢现在的导游工作,认为这也是一种修行:“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布达拉宫的帕巴拉康观音像,或者大昭寺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我则由于工作的需要,时常可以去参拜。而我之所以可以做这份工作,是因为佛教的伟大历史和遗产,是佛祖的恩泽。所以我一定要认真地告诉你们,这些壁画从哪里来,这些图案又代表什么意思。”虽然如今拉萨每日游人如织,旺季时布达拉宫门票被炒至上千元,奇米德吉仍然相信自己生活在净土之中,也仍然觉得只要坚持修行,信仰不会因世界的变化而动摇。“你们看路上那些转经的藏人,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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