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奇石与远古对话

　　◎ 深圳特区报记者 梁婷/文 齐洁爽/图

　　中国人自古就对美丽的石头有特殊情结，从周公植璧于座起，至屈原佩石、陶渊明卧石、杜甫供石、白居易咏石、米芾拜石，似乎玩石赏石总会跟高品位、高情趣联系在一起。而在当代，奇石收藏方兴未艾，并早已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一个石头，为什么有人看来一文不值，有人却一掷千金？玩石头到底是玩什么？记者采访了著名奇石收藏家、深圳市龙岗观赏石协会会长陈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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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文化是人类的母文化

　　在龙岗区龙园观赏石交易基地内，有一个奇石馆专门陈列陈西的收藏品。观赏灯一打开，石头们就好像活了过来：碧玉、玛瑙如橄榄葡萄散落玉盘，河底石画描绘出一派世外桃源，雅丹石胆如同一个黑夜的生灵……而这仅仅是陈西收藏中的一小部分，他在宁夏还有一个奇石馆，里面的藏品足以让他笑傲石坛。

　　陈西上世纪80年代初下海经商赚了几桶金，生活无忧以后，开始寻找感情寄托。“为什么会感到空虚？那是因为缺少情趣和爱好，这才是人生旅途不可或缺的，于是我想起了贾平凹的话：‘人可以无知，但不可以无趣，这是从旁观的眼光看的，与无趣之人对坐，如坐牢狱；人可以无爱，但不可以无好，这是从自己的眼光看的，无好之人活着，活着如同死了。人有好，必定有趣，是性情中人必定有神至而灵。’”

　　为什么会选择收藏石头？这是陈西经过对人生、生活及人类历史的反复思索感悟后所做出的选择。每次听人们说起“上下五千年文化”，就觉得别扭：“科学已证明地球至今已有约五十亿年，人类的历史也有近三百万年，现在的人只强调五千年，那不是把之前那二百九十九万五千年的历史和文化丢失了么？而那，恰巧就是人类的母文化，也就是石文化！”他表示，就是由于那群猴子从树上下来，拿起石头作为工具，才进化为人；远古人用石头在岩石上记录下生活画面，才成为人类最早的生存记忆……“人类的文明建立在石头上，但现代文化却让人们远离了自然，远离了石头。那二百九十九万五千年的石文化需要人们去挖掘、继承，所以我喜欢石头。”

　　陈西对石头的感情何止是“喜欢”，简直是“疯狂”。在上世纪80年代，玩石头还是件稀罕事，而在当时，“低头捡石”几乎成为他的形象标签。为了石头，他这个东北汉子在不惑之年本该返回老家，只为了石便从此定居在宁夏。而他身边的人都对这种爱好特别不理解。有一次，奇石库房前来个挑担卖碗的，陈西的岳父引他来到院子里，指着堆满的石头说：“我们想用石头换个碗，你来挑？”卖碗的甚是惊奇：“我要石头来干什么？压酸菜坛子一个就够了！”说罢转身就走。岳父对陈西说：“你看，你收的石头，连卖碗的都不要！”

　　尽管如此，陈西依然沉迷其中，也正因为这份执著，三十年后的今天他才得以成为国内奇石收藏界的代表人物，不仅对石头形成了一套审美标准，而且在石头的反哺下建立起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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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捡石头漂流黄河源头地

　　陈西，是一个好奇心极强又充满幻想的人，他说自己小孩还没当够，就稀里糊涂的变成老人了，这很让他遗憾。由于常年在黄河捡石头，河滩上万万千千的卵石，就像一大盆汇菜，而各种菜一定有它的出产地，比如土豆、茄子……那么这些石头也一定从各个支流的山上下来，于是就突发奇想，开始从黄河源头的玛曲曲果的约古宗列曲至银川的黄河段及银川上游的各个支流，祖历河、庄浪河、大通河、湟水、洮河、隆多河、黑河、白河，几乎每条河都从源头用羊皮筏子亦漂亦行地走至入黄河口。这段只为好奇的呆子行为，从1992年开始至1995年，历时四年才算完成。其中经历几死几生，可为惊险辛劳，苦乐由之，不敢重复。每说及他总是笑着说，只为几块石头就下这么大的赌注，只有傻子才会如此。而更多时想想有块美丽的石头，为了见你在那等了几百万年，也值得。

　　黄河石的价值，也让不少沿河居民找到了商机。那时奇石市场正在兴起，不少农民都去捡石头放在家里待价而沽。陈西在兰州西固区北滩村一户黄河人家后院的瓜棚底下，发现了一块约有1米长的黄河石。陈西的眼睛瞬间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这么完整的黄河石，那种苍茫感，把它千万年来的坎坷都浓缩其中。看看石面上由黑色线条勾勒出几块大石头却有苍莽群山的感觉，于是花了一万块钱把它买来运回到宾馆。说来也巧，当晚有六个晚来的石友，仗义的陈西让他们挑选自己买回的石头，没想到唯独这块黄河石最后被剩下。“它命中注定属于我！”狂喜的陈西一路把它运回宁夏，等把石头扛到石馆，他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法再挪动一分——后来一称，那巨石竟重达203斤，陈西是如何长途跋涉以一己之力将它抱出车站的？这大概就是爱所产生的超能量吧。

　　陈西还在黄河边上捡过一块珍贵的石头，上面的图案如同意象中秋天的色彩，他给它取名为“秋韵”，这块石头很快在圈子内传开了。有位台湾石友，特意为了这块石头到宁夏找了陈西三次，陈西最终被他的诚意打动，转让给他。而从那开始，陈西就患上了相思病。“在我发现它之前，没有人懂得它的美，仿佛它的美是为我而存在的。而我却把它让了给别人，我对不起它啊！”三年后，陈西专程赴台湾看望令他魂牵梦绕的“秋韵”，用十三万的高价又把它买了回来，从此“秋韵”再也没有从他生活中割舍过。他还不无感慨地说，今生纵使无一粒米下锅，也再不敢拿“秋韵”换米。

　　陈西视石头为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是“只给予不索取”的朋友。“你有任何情绪都可以跟它诉说，要知道，它在遇到你之前，已经走完了亿万年历史，什么大风大浪它没有见过？所以它能无限包容你。你喜欢它时，它能给你快乐；你不喜欢了，随便放在哪个犄角旮旯它都会忠实地等你。人可以吗？”而玩石头久了，陈西也慢慢地从石头中学会豁达：我们所遇到的困难跟石头所经历过的苦难相比，不过沧海一粟，那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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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石头就是看自己的心

　　如果说在古代，玩石是文人士大夫的专利，那么在当代，玩石的门槛已经降低很多，如今在广西柳州、内蒙古阿拉善、新疆哈密等地，奇石已经成为开发、加工、销售的一条龙产业，并且在这些地区大有“全民玩石”的趋势。“玩石的门槛比较低。对一个农民牧民来说，你让他去欣赏字画、欣赏古董，不太现实。但是石头就不同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没有生命，当你觉得她美的时候，是你投入了你自己的美好情感，觉得自然美，石头美，确切地说是在发现你自己美。因为你从石头身上看到了什么，和别人没有关系。所以欣赏奇石是欣赏自己。”陈西说。

　　按现行的艺术市场规律，艺术家越伟大，作品价值越高；时代越久远，古物价值越高；存世数量越少，珍品价值越高。陈西表示，将这三种条件套入石头中，便不难理解奇石的珍贵之处了。“1，哪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能说不师法自然？可见自然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2，一个商朝的铜鼎不过四千多年，哪块石头不是走完了亿万年的历程？3，地球上就没有两块一样的石头，每一块都是不可复制、不可再生的孤品。当这件自然用亿万年制作的孤品也同样具备艺术品的欣赏价值时，你说它的收藏价值和经济价值是多少呢？”

　　正因为奇石具有巨大的欣赏价值，而且门槛低，所以成为当今“盛世收藏”的一个重要门类，陈西认为它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作为新兴事物，目前它们的价格跟艺术品相比“还处在地平线以下”。但他也提醒，因为奇石市场目前处于上扬阶段，也因此出现了许多仿品、赝品，收藏者们要睁大金睛火眼。

　　原标题 [通过奇石与远古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