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宝钗的项圈看中国古代金银首饰

孝全成皇后《璇宫春霭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玉粹轩通景画》（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如意卷云纹金锁（北京市海淀区大柳树地区出土）

　　《紫禁城》今年第一期刊发学友孟晖《宝钗的项圈》一文，于《红楼梦》中三个人物的项饰考校甚细，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正在草写中国古代金银首饰，清代自然是其中的一部分，对项饰的形制和样式便也略有心得，不免凑趣说一点儿自己的不同想法。

　　清代通行的项饰，大致有两种，即清高静亭《正音撮要》卷三《首饰》一项列举的“项圈”和“百家锁”，相应的实物，前者，有孟晖文所举首都博物馆藏金累丝镶玉二龙戏珠项圈；后者，可以北京市海淀区大柳树地区出土如意卷云纹金锁为例。百家锁又称长命锁、寄名锁，多为男女孩儿所佩，故宫藏孝全成皇后《璇宫春霭图》即绘出项挂金锁的孩儿，不过一枚金锁却不是系挂于项圈，而是垂在一挂金链下边，锁面上錾着“长命百岁”四个字。《红楼梦》第八回宝玉缠着要看宝钗的金锁，于是宝钗“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所谓“里面大红袄”，是外面还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而这里的“黄金灿烂”，自然是指金锁，“珠宝晶莹”的璎珞，则即系缀金锁的项链。这时候的宝姐姐已非髫龄，项上沉甸甸的一挂金锁不离身，原是为着癞头和尚所赠，“叫天天带着”，而若把它招摇在外，便不合常情，此其一也。其二，金锁配宝玉，原要暗中相合，因此必要系缀于珠宝晶莹的璎珞深藏于内，而不宜系挂在项圈——不论大项圈、小项圈——露形迹于外，此正小说细节处理之精微处，也因此可知，宝钗虽挂金锁，却并未佩戴项圈。

　　首都博物馆藏金累丝镶玉二龙戏珠项圈，形制与样式均类于清代舆服制度中的领约。至于典型的项圈，两端相对处通常分得很开，又或作成一对螭首，下边垂吊坠，故宫藏《康熙帝万寿图》下卷的一个画面绘出两簇佳人小队，汉妆一行在前，满妆一行在后，左起第二人所戴项圈即其大略。故宫宁寿宫花园玉粹轩明间西壁通景画于此更有工细之笔，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儿，耳边一对金镶一珠耳坠，手腕是金镯子，脖子上戴了金镶珠宝项圈，项圈相对处的两端各是一个头顶红宝的螭首，下缘一对小金环用珠串挂了一个金镶珠宝的吊坠。《红楼梦》第三回宝玉初出场时的“项上金螭璎珞”，其式样即当与此仿佛。同一回，“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那么前番也是带着寄名锁的，一枚宝玉既然是用“一根五色丝绦”系着，则寄名锁便当挂在项圈上，即如同通景画中女孩儿项圈的系吊坠一般。

　　与簪钗、耳环、手镯不同，项圈并非女子必备之物，以至嫁妆中通常也不列入。其实出阁后一般就很少佩戴。《红楼梦》第三回凤姐儿初次登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此番虚虚实实的描绘之下，该是藏着机锋而有待读者会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