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堡雕版：湮没的辉煌

　　程东升

　　9月2日，福建连城县四堡乡。

　　陈列了明清时期古雕版、古籍和印刷工具的四堡雕版印刷展览馆空无一人。这里代表着四堡那段极度辉煌的历史。

　　位于福建连城、清流、长汀、宁化四县结合部的四堡，在清代兴起木刻雕版印刷业，四堡开始步入最繁华的时期。

　　雕版印刷之乡

　　据四堡雾阁《范阳邹氏族谱》载：十五世邹葆初“壮年贸易广东兴宁县，颇获利，遂娶妻育子。因居其地刊刻经书出售，至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年)方搬回本里，置宅买田，并抚养诸侄，仍卖书治生。闽汀四堡书坊，实公所开创也。”

　　事实证明，邹葆初从广东带回来了一个对四堡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商业信息——刊印、销售书籍。邹不但自己先富裕起来，还带动了乡梓们共同致富。

　　新的商业文明开始孕育。

　　在邹的带动和影响下，更多四堡乡的农夫们涉足雕版印刷产业，或许是四堡历史上最早的产业转型和升级开始了——有的农夫边耕种边搞印刷这个副业；有的则将雕版印刷当成了主业，从农夫彻底转成了产业工人、商人。

　　四堡的雕版印刷逐步形成了当地一个产业链条完善的主导产业——从造纸、墨汁制造等原料供应，到选题策划、反文誊写、雕版、印刷、裁切、装订的生产过程，到物流、销售等一条龙服务。

　　史料记载，至清朝乾、嘉年间，四堡印刷业到了鼎盛时期，计有一百多座大小书坊，可谓印坊栉比，书楼林立；所印书籍多达九大类近千种之多，囊括历代经典之作和民间实用畅销书籍。

　　在雕版印刷这个大产业的支撑下，四堡雕印繁忙、书商络绎，进入了有史以来最繁华最辉煌，民间财富积累最快速的时期。在四堡乡，靠雕版印刷暴富的案例非常多。有史料记载，四堡著名印堂——岭南堂堂主在全国各地都开有书店，每年从外面挑回来的银子就有20万两，“广置书田”。

　　然而，辉煌总是暂时的。

　　破败与失落

　　随着现代印刷技术的普及，四堡的雕版印刷产业迅速衰落。1942年，四堡雕版印刷业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四堡古雕版印刷文化遗址管理站的吴德祥回忆，他小时候村子里的一些老屋后墙堆放着堆积如山的雕版，他与小伙伴们经常用这些雕版制作玩具手枪；冬天的时候则用来烤火。

　　“文革”期间，四堡大量雕版与各种“四旧”牌匾等都被清理出来烧掉了。10多年前，有位从厦门过来的教授在四堡收购雕版，刚开始5毛钱一块，后来涨到了几块钱一块，那人陆续从四堡马屋等村收走了几千块雕版。再后来，很多四堡人知道了雕版很值钱，开始重视起雕版的搜集来。现在，一块品相好的古雕版可以卖到几千块。

　　但是，雕版这个产业却一蹶不振了。

　　2008年8月，四堡村民马力被福建省政府命名为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连城四堡雕版工艺代表性传承人。

　　马力的爷爷是造纸的，雕版印刷还苟延残喘的时候，他的爷爷生产过用于雕版印刷的宣纸、毛边纸等，他们家也从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刊印生意。但后来，雕版印刷基本被淘汰出局，马家也几乎不做这个行当了。

　　现在的马力只有业余时间搞雕版印刷，如少量印刷一些月饼包装；更多时间则在照顾他的根雕生意。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四堡马力根雕艺术馆馆长。

　　“雕版目前没有什么效益——卖版不划算，一块版要雕刻很长时间，人工很贵，很精良的老雕版1000多块就可以买到，现在重新雕刻一块则需要3000块的人工成本 。”马力说。

　　作为雕版传人，马力很想振兴雕版产业，但他清楚，雕版与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绝然不同，雕版印刷是被淘汰的技术，现在很难产生经济效益。

　　难以做大的旅游业

　　早在1990年代末，连城县以及四堡乡就想将雕版印刷这个名气很大的古老产业做实；连城多届人大会都提过要将四堡的雕版印刷旅游项目开发起来，多任县领导都来四堡考察过。

　　1999年，四堡被福建省政府列为“省级历史文化名乡”，2001年，四堡古书坊建筑群又被国务院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媒体报道，连城县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对于“四堡雕版印刷基地也给予了重视与投入，对几个大型古书坊进行了初步维修、整理”；建立了雕版印刷展览馆，并将其列入了“旅游产业开发的重要项目之中”。

　　事实上，四堡古雕版印刷文化遗址自1999年初步建立四堡古雕版印刷文化遗址管理站后，就再没有什么发展。由于缺乏相应的保护，四堡的很多老书坊年久失修倒塌或被人为拆除，雕版大量灭失，书籍、印刷工具等文物被虫蛀腐坏，雕版印刷工艺已几近失传。

　　目前，四堡真正开发和可供参观的景点只有雕版印刷展览馆、子仁屋、玉沙桥、林兰堂。而四堡展览馆里有的东西，在闽西的其它一些博物馆几乎都有。

　　一些四堡村民则认为，当地有关部门对四堡雕版这种需长期培育、投入巨大的项目不重视，“保护不力，开发不足”。

　　马力觉得四堡的雕版印刷需要新思路，他试图将雕版工艺从印刷转换成艺术品——将一些故事雕刻出来，印刷到一张大纸上，装裱后销售，以此提升经济效益。

　　而吴德祥则认为，目前四堡还有旅游开发价值，但不能只止于单纯的文化旅游，它更应着眼于特色景观旅游和生态旅游方面的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