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散落的古民居搬迁后集中复建,是目前最流行的保护模式
异地迁建:新生还是“建筑木乃伊”
本报记者 朱浙萍 特约记者 何贤君/文 本报记者 陶玉其 特约记者 葛跃进/摄
古民居承载着中国乡土文化的历史记忆,可今天散落乡间的民居,大多人去楼空,破败不堪。
百年老楼,风中飘摇。政府和民间一直在行动,各种探索没有停过。
钱江晚报记者了解到,把散落在各地的民居,汇聚到一起实行异地保护,是目前流行的“抢救性”保护举措。
古子城的“镶牙式保护”
古子城,是金华古建筑保护的标杆,采取的就是异地保护模式。
2008年,金华市政府对有1700多年历史的古子城进行保护开发。在对侍王府等历史遗存进行修缮的基础上,一些原地难以保护的传统民居,如浙派、婺派代表性古建筑,异地搬迁至古子城集中保护。这个做法,被形象地称作“镶牙式保护”。
在这个过程中,金华市政府提出了“以租代养”模式,发动有经济实力又对历史建筑感兴趣的民间人士认养古建筑。
有就地保护条件的,就地认养;不具备就地保护条件的,由政府提供地块,异地迁建。认养保护人将对古建筑拥有最多不超过30年的无偿使用权,但房屋产权归国家所有。古建筑的迁建、维护费用都由认养人“埋单”。
据当年负责人回忆,当时认养报名比较火爆,第一期3幢迁入后,第二期就有20多人报名。
不可否认,古子城推出的认养模式,抢救了一批即将消逝的古建筑。近日,钱江晚报记者对第一批迁入古子城的“满堂书苑”进行回访。
飘萍路上这座雍正年间的徽派古民居,占地600多平方米,2009年迁至古子城后,成了已故书法家刘去非的作品展馆。
书苑负责人陈克勤说,当时这座老房子无人居住,破败不堪,堆放棺材、农具,非常可惜。刘去非的家人认养后移到古子城,花费了一百多万元。
“这些年,农村也在大拆大建,古宅留在原地保护已经不可能。如果不是迁到这里,肯定已经没了。”在陈克勤看来,古子城给了老宅一个重生的机会。
克隆民居苑
提到异地保护,位于浙江龙游的鸡鸣山民居苑,是做得最早也是众人眼中比较成功的范例。
上世纪八十年代,龙游县选择当地有一定代表性、原生态环境遭破坏、文物价值较高的古建筑,搬迁恢复到鸡鸣山,实施异地保护。二十余年来,鸡鸣山民居苑里完成搬迁复建的古建筑达40多幢,占地面积300亩。
走进“龙游民居苑”,仿佛走进历史隧道——白墙黛瓦的明清书院民居,与散布其间的街巷、池塘、戏台辉映,已成为当地一个颇具人文内涵的旅游景点。
“龙游民居苑”模式推出以后,各地都掀起了古建筑异地保护的热潮。
2009年,义乌在佛堂拿出300亩土地,允许经审核报批的各地古建筑迁入。
“政府搭台把好关,民间力量出钱出力。作为回报,允许他们拥有房子的50年使用权。”佛堂古镇保护开发利用领导小组指挥部负责人告诉钱江晚报记者,目前古镇里已经有33座全国各地的特色古民居迁入。
他们的目标是将佛堂古民居苑打造成中国最大的古民居展示基地、中国古建筑的展览馆。
东阳横店影视城、武义温泉度假村、三江口一带,也聚集了一批从各地搬迁来的明清古建筑群。
企业家的另类收藏
除了政府搭台主导的古建筑异地迁移,一些热爱收藏、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企业家也看到了古民居保护开发背后的巨大潜力,同时带动了古建筑保护。
在武义县塔山公园、三江口一带,林立的明清古建筑,大多是一些企业家花巨资从全国各地搬迁过来的。
江西鄱阳湖畔的冯氏故居、东阳南马的许氏家祠、婺城区汤溪镇的胡氏宗祠门楼、江西乐平乡下的古戏台……2003年左右,武义沪江集团董事长杨捍东涉足古建筑“收藏”,投资数千万元,营建“悦园”,用来安置从外省购买来的古建筑。经过多年营建,形成了山水湖相映,楼亭阁相连的明清江南园林风格。
芳华园园主王卿芳则拥有“芳华古建筑博物园”。占地4.8公顷,一幢幢古建筑依山修建,有花厅、戏台、城楼、民居、四合院,还有店铺、街道,以及按村落园林构思的亭、轩、舫、水榭、游廊、巷弄等。
而在武义温泉度假村北侧,武义宏马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应宏标投资1.2亿元,营造了一座名为“璟园”的古民居博物馆,安置着他收藏的明清时期浙江、安徽、江西、福建的古建筑70栋,明、清时期的各式古牌匾、花床、精品雕花牛腿等杂件3000余件。
各方反思
异地迁建保住了古宅
能否焕发生机还是个问号
异地保护模式在各地纷纷复制,质疑声也随之而来。即便公认比较成功的龙游民居苑,也不得不承认异地保护存在“短板”。
龙游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风景旅游管理局副局长钟金柱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龙游民居苑只是特例,我们更坚持原地保护,那是最好的保护,迁建只是辅助手段。”
在浙江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陈国灿看来,把古建筑迁移到一起,留下的只是古建筑的形态,成了“建筑木乃伊”。
“异地迁建,不能只是把一座座孤立的房子移过来,放到一起就行了,必须要构建一个环境,让他们充满活力,否则就是死的。房子是有灵气的,包括周边的自然环境、历史文化环境,不能割裂开来。”
他认为,龙游尽管算是异地保护的佼佼者,也不尽完美,更何况许多地方照猫画虎只能效仿一半。
在金华研究古建筑的专家看来,古子城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许多古建筑迁入,是拼凑式的重建。窗是老的,门却是新的,达不到保护古建筑的要求,只能说保护的是古建筑的部分构件。”金职院古建筑研究者胡波说。
其次,在古建筑的规划利用上。陈克勤坦言,当年政府规划中,迁入的古建筑主要做和文化旅游相关的开发,目前来看并没有实现,不少转型做起了餐饮、娱乐。几年下来,经营什么的都有。
在业内人士看来,古子城的开发,缺乏明确的定位和思路。
而对于企业家对文物保护的热情和积极性,在许多专家看来,非常值得鼓励,也确实对文物保护做出了贡献。
但陈国灿认为,民间收藏者往往缺乏文物专业知识,藏品鱼龙混杂,使得文物收藏价值打了折扣。另外,在古建筑的保护与开发上,也很难形成一个明确的可行方案。
他们还要面临土地、政策问题。金华一位文物爱好者透露,金华某县一位企业家在当地买了一座厂房,花巨资从全国各地收购古民居搬迁至此,规模非常大。最开始还被当地作为典型进行宣传。不过,后面却因为涉及到改变用地性质问题,这批迁建来的古建筑成了违法建筑,处境尴尬。
摇摇欲坠的古宅就像一个病人,异地迁建保住了它的命,但能否重新焕发生机,还要打个问号。
本报记者 朱浙萍 特约记者 何贤君/文
本报记者 陶玉其 特约记者 葛跃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