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砖能证史金石富收藏

水陆征战，河南东汉画像砖 浙江东晋文字砖 于右任题赠吴昌硕，昭陵六骏之什伐赤拓片，2011年拍卖成交价350.75万元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 实习生 刘念

　　在艺术品市场中，挖掘价值被低估的门类，永远是一门让人饶有兴趣的学问。比如古砖收藏，就是一门刚刚被市场认识的门类。

　　很多人一听说古砖就会蹦出“秦砖汉瓦”这个词，但如果和其他时期的古砖相比较，秦砖的纹饰还是比较单调。到了西汉中后期，古砖的纹饰非常丰富，既有神话故事，又有历史故事，还有很多表现的是一种形制，包括车马出行、宴饮场面等等，从这些图案我们可以还原古人当时真实的生活情景。唐宋时期，用古砖改制的“砖瓦砚”更是成为备受文人追捧的文玩。

　　收藏古砖已有22年的收藏家黎旭，见证了古砖价格在近五年的飞涨。但不少学者、行家都认为，古砖真正的历史、文化价值还没有被发现，在古玩市场，古砖就是一支初露头角的潜力股。

　　壹

　　春秋时期出现有刻画文字的古砖

　　主持人：古砖收藏是金石收藏里面一个重要的门类，但相比其他文玩，认识古砖的人相对较少，收藏群体也小。

　　黎旭：现在传世、有刻画文字的古砖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作为建筑材料是在陕西出土的。每个朝代都有砖，包括后来的“毛主席万岁”、“实现四化”等主题的砖也有。所以流传没有断过，这是传世的任何一种器物所不具备的特质。而且它涉及的地区非常广，远到西北地区的酒泉，我就收藏有一块酒泉地区发现的四灵汉砖，还有包头等地区发现的，另外云南、海南等地都有发现。东南地区、中原地区就更不用说了，发现得比较多。

　　主持人：现在玩砖是把它当作文玩，但它最初应该还是用于建筑吧？

　　黎旭：古代的砖首先是建筑材料。古代分为“士农工商”，砖属于“工”这类。秦汉时期的建筑不像我们现在的那么多，《诗经》有云：“中唐有甓”，“甓”就是“砖”的意思；“高屋建瓴”的“瓴”就是瓦的意思。当时，“中唐有甓”里主要讲的是铺地板。

　　古代凡是建筑材料或是军事装备，不管是国家还是民间所造都有一个原则是“物勒工名”，“物勒工名”在商周青铜器上就开始有了。“物勒工名”是一个制度，即做任何器物之后这个“工”的名字要刻上去。比如在弓箭的箭头上，如果是“黎旭”做的，需要刻一个“旭”字上去。万一这个东西出了问题，类似豆腐渣工程就可以追究责任了。

　　主持人：既然是用作建筑材料，数量应该不是很稀缺啊。

　　黎旭：古代的建筑材料，除了埋在地下的，在地面上的基本上时间超过一千年的都不会留存下来了。很多唐碑现在已经斑驳了，古砖这种陶类制品，我们能看到的地面上的砖，流传下来的只是到北宋、唐后期的，再往前能够留存下来的，都是地下的。

　　古人对墓葬很重视，“养生送老”在古代是评判一个官员或者一个人孝道的标准。从两周开始到现在，中国人对墓葬送老这个环节都很看重。墓葬建筑核心是棺椁，一般是用石头和木材，但石头珍贵，因为要从山上开凿，而且做工很繁复，因此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所以砖用得比较多，一般用于墓葬的外围，如墓道等等，用量比较大。

　　贰

　　古砖珍贵之处主要在于其人文色彩

　　主持人：古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文人手上的玩物？

　　黎旭：砖正式进入文人的文房是在唐宋时期，最早是被用作砚台的，称为“砖瓦砚”。像王安石、欧阳修等人都有很多诗词讲到砖瓦砚，在当时很多文人都希望有这么一方砖瓦砚放在书桌上，对它的重视，就类似于我们现在有一套海南黄花梨的桌案一样，砖瓦砚在当时是非常受欢迎的。

　　王见：古砖以前没有进入到很多人的视野里，也有人只是把它当作砚台用，直到近现代才把它当作一个主题来研究。其实古砖里面的信息非常丰富，首先它有很多种形制。通过研究这些不同的形制，可以了解一个地区。古人对历史的记载是很粗的，研究古砖不同的形制，可以看到当时各地物产的不同，弥补我们对历史认识的不足。比如从泥土的成型，到烧制方法的不同就可以看出当时生产的规模、特性等等。又比如很多人理解中的长城，以为长城都是用同一规格材料的砖砌成的，实际并不是，各个地方用砖配料、烧制、成型都是不同的。所以，古砖能给我们提供很多物证。文字砖的信息就更多了。但我们现在基本上并没有展开研究，我们现在看到的画像砖很多，主要来自墓葬，尺寸也有很大的，其实这部分应该是中国绘画史的研究范畴。

　　古砖变成砚台之后，就进入到文化圈的层面了，唐宋时期的砖瓦砚是非常珍贵的。古代和田玉之所以珍贵，主要是材质的稀缺、有天然的美感。而古砖的珍贵主要在于它的人文色彩，发思古之幽情。因为古代不像现在，到处都可以挖，可以掘地三尺。在古代，挖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当时要找到一片古代砖瓦那是很难得，每件古物都留给文人想象和发挥的艺术空间。

　　叁

　　古砖收藏分为几类？

　　主持人：古砖收藏相对而言比较小众，黎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藏古砖的？古砖大概怎么分类？

　　黎旭：从1993年开始我收藏到第一块古砖，到现在也差不多过去了22年，这22年里我大概收藏到三千来种、过万方古砖。

　　古砖主要是画像砖跟文字砖，画像砖里面有大型的空心画像砖，也有小型的画像砖，这是一个分类。另外，文字砖里面有纪年的，有吉语的，还有书院的、寺庙的，总之，文字方面的归为一类。

　　我收藏到的这些古砖，主要来自江西、浙江、江苏、河南、山西、陕西、内蒙古、四川、重庆等地。

　　主持人：都说“秦砖汉瓦”，是不是秦砖就是最好的？

　　黎旭：古代很多做砖的工艺到现在已经不能复原了。古代工匠在砖瓦这一普通的建筑构件上，创造出丰富多彩、争奇斗艳的艺术世界。砖瓦上面的图案与文字不仅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同时也是记录古代历史和文化的实物资料，反映了丰富的自然景观、人文美学、政治内容和历史文化。是历史与文化的实物载体，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

　　我们说秦砖汉瓦，这个概念其实是从清末才开始出现的。秦砖说的是秦始皇当时修长城用的砖，秦朝流传下来比较多。当时秦始皇修长城的砖是用印戳，用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个章，也就是我们刚才说到的“物勒工名”这个制度，是一个责任制的管理方法。

　　但如果和其他时期的古砖相比，秦砖的纹饰还是比较单调，到了西汉中后期它的纹饰就非常丰富了，我们在上面能看到很多神话故事，还有历史故事，还有很多是表示一种形制，包括车马出行、宴饮场面等等，从这些图案我们就可以看到当时真实的生活情景。

　　肆

　　古砖的价格怎样？

　　主持人：古砖的价格高不高？

　　黎旭：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迅猛，国家综合建设取得了翻天覆地的成就，同时，古代遗存的古物也经常被世人发现，其中就有不少的古砖。由于很多人对金石文化的认识不够，而且古砖的材质又比较低廉，除了部分被国家文物部门征集外，还有大量被荒置在野外，自然和人为损坏情况严重，上世纪90年代初我开始收藏购入的时候，价格还很低。

　　但最近5年，古砖的价格涨得特别厉害，现在一般的古砖价格都在3000元左右一块，稍微好一点的价格过万元，刻铭制砚之后价格还可以翻上两三倍。

　　王见：但其实好的砖是不允许动的。

　　黎旭：如果砖是完整的，我们是不舍得将它做成砚台的。但现在很多人玩砖讲究刻铭，比如一块古砖，如果有童衍方老师在上面刻上“道在瓦礕”四个字，在拍卖会上最高能够拍出7万多元，而且很抢手。

　　最近几年我买砖的数量相比之前少多了，因为它的价格越来越高。永和九年的砖，现在残砖都卖到6000元一块，如果刻成砚价格更高。特别是最近这两年，我买的很少，很多价格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十几年前是买方市场，现在是卖方市场。以前都是我去到一个地方卖家抢着请我吃饭，现在变成是我要请他们吃饭，而且随便拿一块砖出来就能漫天要价。

　　主持人：玩砖就是从江浙一带玩起来的？

　　黎旭：玩砖的人群主要集中在江浙、川渝、河南、山西、西北地区。从城市来看，上海最火爆，很多人追着买砖的拓片和砖砚。

　　江浙地区玩古砖的人多是有原因的，因为古砖最多就是出在江浙地区，从东汉中后期到唐以前，江浙地区出的砖最适合做砚台，砖不能太大，像河南地区的砖太大就不适合做砚台。而且江浙地区对古砖的认识由来已久，起码明清以来的文脉都在江浙。我觉得在古玩圈子里，现在古砖的潜力非常大，因为它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而且之前一直被低估。

　　主持人：广东玩砖的人多吗？

　　黎旭：我所知道的广东收藏古砖的藏家有七八人，但肯定不止这个数字，民间的真英雄很多。全国范围内，我认识的古砖藏家有几百人。

　　伍

　　古砖的价值怎么判断？ 

　　主持人：怎么评价一块古砖的好坏？

　　王见：首先看其历史价值，比如“永和九年”的砖就要比一般的贵很多；其次看材质，并不是年代越久远的砖就越好，有的古砖质量是疏松的，这种就不好；当然还要看品相，是否完整也很重要。

　　主持人：为什么“永和九年”的砖比较贵？

　　黎旭：我们讲书法无法避开《兰亭序》，它就是出现在永和九年。古砖在江浙地区出土比较多，正好《兰亭序》也在绍兴地区。永和九年的砖在2008年后特别难找，到现在已经很稀缺了。现在市场上给我这种熟客的报价是6000元一块，其他人去问就不止这个价了，非常贵。

　　主持人：古砖会不会很难保存？

　　黎旭：古砖的保存的确是个问题，古砖出土之后，空气对其的腐蚀很厉害，70%的古砖只能保存60年左右。私人收藏很难维持恒温恒湿，所以最好是交博物馆保存。至少避免了人为破坏，保存个几百年没问题。

　　陆

　　拓片最利于传播

　　主持人：说到古砖无法绕开“拓片”这个话题，其实拓片应该算是古砖的一种衍生品吧？

　　王见：对古代器物的研究有两种，一种是对实物的研究，另一种就是在原器物的基础上再创造，刻字、画画、盖章、拓片后再跋，拓片也变成文物传承下来，现在一张宋朝的器物拓片也有可能比一张宋画还要昂贵。

　　黎旭：石题跋的作品收藏价值非常高，它的艺术价值也非常高。怎么讲呢？第一，我们可以通过金石拓片看到古代时期真实的一种书法表现，然后结合我们当代成就比较大，或者修养比较好的人对它的解释，将这两种东西古今一结合，那么这个作品的感染力比单独一个拓片更容易震撼人，它的艺术魅力也更容易表现出来。

　　还有一种形式就是以绘画的形式来结合拓片，这种叫吉金书画，其实所谓题跋的东西或者画的东西，在清末民国的时候非常蓬勃。我们讲了，做这个事情的人包括很多当时的大家，像吴昌硕、黄牧甫这些当时的金石名家，他们都很乐意做这个事情，因为这个画配上这个拓片，这个形式古今结合，而且书画配合以后更能凸显这种艺术效果，这是单独一个书法、单独一幅画所没办法表达的。

　　王见：拓片很重要。拓片最利于传播，通过拓片，古砖可以走进千家万户，而且价格也可以为人接受。其实拓片也很有收藏价值，按照我国的《文物法》等相关规定，一级文物的拓片就是二级文物了。而且拓片经过再创作，比如吴昌硕的书画，或者是史学家、书家的题跋、印章，附加值就更高了。

　　延伸阅读

　　南越国“万岁”瓦当

　　1984年，在广州市中山四路忠佑大街电信局建筑工地发现的大型南越国御花苑遗址，出土了“万岁”瓦当、绳纹板瓦、筒瓦和铺地印花大砖等古代建筑材料。其中的一件95厘米见方的铺地大方砖以及石刻“蕃”字、“赀”字和“阅”字，就是在岭南地区发现的年代最早的石刻文字，它们记载着岭南两千多年辉煌的历史与灿烂的古代文化。

　　秦砖汉瓦

　　中国建筑陶器的烧造和使用，是在商代早期开始的。秦汉时期建筑用陶在制陶业中占有重要位置，其中最富有特色的为画像砖和各种纹饰的瓦当，素有“秦砖汉瓦”之称。

　　秦朝时在高山峻岭之顶端筑起雄伟豪迈、气壮山河的万里长城，其工程之宏大，用砖之多之精美，举世罕见。

　　东汉初期，画像砖的应用从中原地区扩展到四川一带，中原地区画像砖墓到东汉后期为小砖所替代，而四川则延续到蜀汉时期。这些砖纹内容丰富，有反映各种生产活动的播种、收割、舂米、酿造、盐井、探矿、桑园的；有描写社会风俗的市集、宴乐、游戏、舞蹈、杂技、贵族居家生活的；还有车骑出行、阙观及神话故事的……这些都是当时社会生活、生产的现实写照，在历史、科学及艺术研究上有着重大价值。

　　(许悦 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