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核桃抵不过美丽淑女(图)

老广告

　　由国庆

　　去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是海河畔某旧书市的集日。就在前几天，津城沈阳道古物市场(近年发展蔓延至以此路为核心的周围十几条道路里巷)一带贴满了告示，大意是为了搞好美丽城市建设，有关部门不再允许摊贩在沈阳道本身以外的十几条小路上摆摊。这样一来，每周四沈阳道的大集规模便极度缩水，难以计数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摊贩何去何从？最初，当我在网上看到这则消息时将信将疑，心想，若是真的，会不会有部分从业者转战到海河畔市场呢？

　　当天，我还没走进书市，便听见远远传来锣鼓声，再向前，看到阔大的广场上搭起了一片片临时的遮阳棚。东侧靠近海河那边常年不开的栅栏门也被打开了，一群人分列门首敲锣打鼓引人前来。由于大面积遮盖了黑色的塑料网，明亮的广场变得有些压抑，让人一下难以适应。难道时隔一周旧书市就要变天了？如此一遮蔽倒显得人来人往更热闹了，眼前这情状是否与沈阳道“缩水”的消息有关联？或许从个把月前广场上不允许散兵游勇式设摊，乃至不得摆摊，也是今天的“先兆”吗？一边走进市场，一边有多个问号交集在我脑子里。

　　连片的黑棚子下三三两两坐着不少外地的摊贩，他们身前皆有一块红色平绒且带有编号的“摊儿布”，无疑是从管理方买来的“准入证”或“执照”。观察了一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摊子在卖青皮文玩核桃(麻核桃)，即俗称的“赌核桃”。还有卖名木、宝石手串的。

　　那些尚秘藏于绿皮中的核桃球摆满了一块块红布，许多操着东北口音的摊主左手拿着游标卡尺，右手拿着钢丝刷子，在吆喝，在加工。

　　据一摊主介绍，这种“赌”的交易方式是一种新玩法，与传统购买相比，此方式的价位相对不高，一般在二百元到五百元不等，主要是“隔皮买瓤”更具有刺激性。有卖就有买，见买主坐在马扎上，选好一对青皮核桃让摊主当即打开，一碰运气。摊主用小刀轻轻剖开的核桃外青皮，内中露出一对核桃，然后过水、刷净后交给买主。所谓赌，全凭眼力、经验、运气，买家可以从众多青皮核桃中随便挑，如果挑到一对既个儿大、纹理又好的核桃，那么核桃身价立刻会翻数倍，但如果挑的核桃大小不一，纹不好，皮也厚，那就算“打眼”白扔钱了，然常常如此。再有，即便是初拿到的好核桃也未必能保持久，成熟度、缩水度、后期保养等因素都会影响日后的成色，还有大小决定价格翻番的因素等，其实那水深着哩。按一摊主的话说，赌核桃玩的就是心跳。

　　如此赌核桃在现下被越炒越玄乎，已经直逼赌石的风头。前一阵有部电影叫《疯狂的石头》，看来这些“隔皮买瓤”核桃也貌似快魔怔了吧。细想，宝石矿藏会越来越少，可核桃大树年年结果，一对新核桃哪怕再美，就真能升值发大财吗？说到底，跟风、盲从、梦财让某些人的心态失衡了；说到底，还是现下很多人有闲钱衣食无忧了。

　　我将旧书市的突然变化简要写了条短信通知一位编辑好友L君，他回复：“先是赌宝石，后是赌核桃，实为赌文化。”此言，可谓一语中的。

　　在求财的“疯狂”面前，旧书摊只好乖乖挤进广场周边的窄巷子里苟且小卖。溜达过程中，不断闻听关于沈阳道治理、关于搭棚赌核桃的议论言辞。“俺就怕等俺‘踹腿’去世的时候这些旧书和古董还没卖完。”耳边忽然传来的这句话一下子把我逗得哈哈大笑。我望了望那边屋檐下道出此言的老人，对他说：“大爷，您可太逗了。”大爷说：“俺今年七十多岁了，还能活几年，可这么多好书也不能跟我走啊。”一旁的摊贩接着打趣说：“就像小品里说的——人死了，钱没花了。”我想，归根结底，人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微尘与过客，所有的身外之物，钱财也好，藏品也罢，终将不属于你个人。

　　途中遇到文友N君，近期每逢周末常会在此遇到他。兄弟见面自然要聊几句。N君说，今天是带他的妹夫一起来逛摊儿的，说罢顺势将妹夫介绍给我认识。对方很热情，称是我的粉丝，买过我的几本专著，并称发现我写的稿子越来越朝人文方向靠拢了，轻快活泼。我表示感谢，对他解释说，其目的主要是想让大众读者有“悦读”感。N君爱开玩笑，他对妹夫说：“下次再见面时让由兄退你买书的钱。”我笑着应：“不仅退钱，还再送签名的新著。”

　　专门卖“破烂”旧票证旧纸片的老W还在老地方，见他一如既往地蹲在地上来回整理着一大堆透明塑料袋里的各样纸片，可移来挪去总也不见利索。他摊子前常会有淘宝者在“乱阵”中耐心挑挑拣拣，只要寻见什么，哪怕是一小张车票，老W都会张口报出价来，此刻绝不乱。当然，老W卖货相对比较便宜，讲究以量取胜。我曾听他几次说，倒腾旧纸片比贩卖旧书更赚钱，他说他现在积压的杂七杂八的资料、纸片能有上吨重。

　　老W见到我，称他前几天在别的旧物市场买到一张美女图广告，今天特意给我带来。这张卜内门公司的故纸四开大小，让我眼前一亮，可遇不可求啊，掏钱卷起赶紧收下，观“美人”需要回家慢慢细品。

　　光绪二十六年(1900)，国际化英国卜内门公司中国分公司在上海开业，创办之始即大兴广告战略，广告画面常采用中国画散点透视全景(多景)绘画的技法，详细描绘出卜内门洋碱、化肥的产、供、销、用等相关细节。卜内门又请大名鼎鼎的金梅生画出含情脉脉的东方淑女与田园美景，农田里农夫背挑化肥好不忙碌。关键是那美女好像在告诉你“请用卜内门肥田粉”。卜内门的产品与广告触角遍及各地城乡，曾长期垄断我国化肥、纯碱等化工产品的市场。

　　从核桃买卖说到故纸购藏，我更喜欢后者，觉得它能让人静心且获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