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和明式家具研究的开山之作

古斯塔夫·艾克 艾克与中国妻子曾佑和 艾克所著《中国花梨家具图考》

　　文/黄国胜

　　藏家名片>>>

　　古斯塔夫·艾克(Ecke·Gustav，1896~1971)是研究中国明式家具的重要学者，经过十几年悉心研究，出版《中国花梨家具图考》及其它著作，对启发世人重视中国传统家具文化以及鼓励后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古斯塔夫·艾克履历>>>

　　1896年生于德国。1923年厦门大学创校，聘请艾克来华任教。

　　1928年清华大学创校，约艾克来北京任教，随后又到北京辅仁大学任该校西洋文学史系教授。

　　1948年辅仁大学迁校，艾克离开中国。/1950年为美国夏威夷大学教授，讲东亚美术史。

　　1966年退休。/1969年返回檀香山。/1971年因心脏病发逝世，享年75岁。

　　古斯塔夫·艾克是中国古典家具研究领域的先行者之一，王世襄先生与古典家具结缘，也正因这名德籍教授。艾克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是近现代明式家具研究的开山之作。在中国古典家具研究领域的辰空中，他犹如启明星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游学、漂洋及研究开端

　　一名德国学者，如何与明式家具结缘，又为何醉心于明式家具研究几十年？这还得从艾克小时候的经历说起。

　　艾克生于德国，母为伯爵之后，父为波恩大学神学教授。父母对艾克的影响是很大的，贵族血统和神学教授之后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颗豁达的心，能接受各种文化的美。来华前，艾克已经在德国、法国的大学攻读美术史、哲学史，并游学欧洲各国，随后在包豪斯学校任教。1923年，陈嘉庚创办厦门大学，首次邀请欧美教授，年仅27岁的艾克是当时被聘请来的三位外籍教授之一，并与国内名人如鲁迅、林语堂、邓以蛰等同校任教。

　　任哲学兼德文副教授的艾克在厦门大学的生活似乎适应得很快，他给自己取了个响亮的中文号“锷风”，大家则喜欢称他为“艾锷风”。1926年11月，艾克与当时厦大国学研究院的张星、陈万里一起到泉州访古考察，发现开元寺东西两塔有释迦佛传图等宋代佛教雕刻数十幅，拍摄了大量照片。后来，戴密微与艾克以这些照片为基础，对泉州双塔的佛教图像、雕刻及其历史进行研究，合著了《泉州双塔：中国晚期佛教雕刻研究》一书，于1935年在美国出版。

　　在华期间，艾克陆续游遍中国、朝鲜、日本的名胜古迹，深感东方古代艺术之精粹，被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所深深折服。这些经历与学识，也为艾克敲开明式家具研究的大门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他曾写道：“廿年前，当我在福建旅行时，第一次发现了中国细木工家具之美。这些家具在西方极少为人知晓。多年后，我再次遇到了那时结识的一位朋友，邓以蛰教授。他不追随时尚，却在北京家中陈设明式花梨家具。这是我对这个题目重感兴趣的开端。”

　　北上切磋及德式严谨

　　北京作为千年古都之一，一砖一瓦，都在诉说着历史，大师大家也多云集于此，藏书典籍更是天下无二，是文化研究者的一大福地。1928年清华大学创校时，艾克被邀北京任教，随后又到北京辅仁大学任该校西洋文学史系教授。艾克来京后，他深深地感受到北京浓郁的传统味道，同时也让他有更多机会接触到中国古典家具。

　　艾克得以有缘结识梁思成等建筑学前辈，对他帮助巨大。当时梁思成是中国营造学社法式组主任，艾克想参加营造社，为显诚意，便拿着当年在泉州等地拍的许多照片前去拜访梁思成。梁思成也对艾克早有耳闻，并从照片中看出艾克接触了不少中国古代艺术，颇有些研究，立即同意他加入营造社。此后艾克与梁思成、刘敦祯教授等名家交往较多，经常在一起切磋研究，也因此从另一个层面对中国古代建筑艺术有了深刻的认识和了解。

　　艾克的建筑美学造诣深厚，也使得他在明式家具方面的研究受益匪浅。上世纪30年代，艾克邀请时任协和医院建筑师的杨耀(1902～1978)，以明式家具为对象，开始了长达12年认真严谨的研究工作。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和执着，将自己收藏与购买的散佚在民间的明代家具拆散解剖，严格测量，将节点构造按比例绘出，启发明代家具榫卯斗拼之关系，立本模范，可为家具制造业所仿效，使得如此精巧的细木工技术得以传世，获世界瞩目与赞赏。

　　这是中国传统家具研究史上，第一次运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对家具从造型尺度和榫卯结构入手，进行具体、形象、量化的分析，从而解读承载明式家具文化艺术内涵的物质和工艺基础。多年努力，终有所得。1931年，艾克发表《几个未曾发表的郎世宁设计的家具及室内设计图案》论文，至今仍被藏于巴黎国立图书馆。1940年他发表了《中国硬木家具使用的木材》；1944年则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出版了《中国花梨家具图考》。这本书共收录明清家具实物122件，测绘图纸30余张。经书入选的这批精美家具大都在解放前流失国外，有的毁于十年浩劫，国内尚存的已不多。同时这也是第一部由外国人编撰的中国古典家具专著，并以它严谨的逻辑、科学的考证、丰富的成果、精美的照片、准确的图纸，无可争议地确立了它在中国古典家具艺术研究方面，以及在明式家具研究方面的经典地位。

《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中的黄花梨架子床 《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中的黄花梨翘头案

　　开山之作及与王世襄之缘

　　艾克在为《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作序时特别提到感谢众人在全书编著过程中的帮助。但当时他并未将书起名为《中国花梨家具图考》，原本的英文名称为《Chinese dometic furniture》，中译为《中国(国产)家庭用家具》，后来人们为了符合时代环境，也为了突出显示中国花梨家具，遂将其翻译为《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也正因为艾克出版的这本书，一股世界范围内的古典家具收藏热逐渐蔓延，并持续了一个世纪。

　　而王世襄为何爱上明清家具并进而著书立说，这也不得不提到艾克。王世襄曾在接受《艺术世界》采访时说：“艾克对明式家具研究也是有功劳的，他积数年之功，开启了研究中国硬木家具的先河。”王世襄与艾克相识于辅仁大学，当时明式家具研究便是他的专业，有幸被艾克邀请参与家具的测绘制图工作，被明式家具的工艺和美感深深吸引。后来，王世襄看见艾克出版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震撼之余，感叹中国家具研究却被外国人“捷足先登”，于是立下心志一定要写一本地地道道的明式家具研究的书。后王世襄著《明式家具研究》、《明式家具珍赏》，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再一次掀起中国古典家具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收藏和研究热。

　　中国妻子及伉俪情怀

　　艾克的名字在业内几乎人人知晓，但艾克妻子曾佑和却鲜为人知。曾佑和早年随启功先生学习中国画，后来成为一名卓有成就的女画家和美术史教授。她16岁就考上了辅仁大学美术系，也是在这一年，她与当时出任该校美学教授的艾克相识。当时艾克与小恭亲王溥伟是好朋友，受邀成为王府孩子的英文和美术教师。曾佑和当年正是艾克的学生，后来成为艾克的助教。

　　但彼时时局动荡，况且双方年龄相差三十岁之多，这带给曾佑和与艾克巨大的压力。但因着对理想以及对美的共同追求，他们还是坚持在一起，并于1945年结为伉俪，成为轰动京城的一桩中外婚姻故事，从此人生路上，十指相扣，风雨同行，相濡以沫。

　　婚后的曾佑和继续着美术和美术史的研究，同时受艾克的影响，作品体现出中西文化的交融艺术。而她在美术领域的造诣和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恰为艾克研究明清家具提供了莫大的帮助，使得艾克的研究进展得更为顺利。

　　1948年，夫妻二人随辅仁大学迁校离开中国，1949年艾克被聘为檀香山美术馆、东方艺术部主任，旋即到欧美讲学，宣扬中国艺术成就，为后学者所尊敬。

　　1971年，艾克因心脏病发逝世，享年75岁。

　　2006年9月20日曾佑和将其收藏的七件明代黄花梨家具无偿捐赠给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这也是自2004年9月北京恭王府博物馆正式向社会公开征集王府文物以来，在受赠的家具类文物中学术价值和馆藏价值最高的一批明代家具。曾佑和也于2008年重返故里，并定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