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散落民间的老家具

　　老王大我16岁，每逢周末一大早就来按我家门铃，因为我俩有个共同的爱好，喜欢收藏老家具，一有空闲就往乡下跑，去寻找散落民间的老家具。

　　我叫老王“王一眼”，因为在摆满旧家具的乡下商贩家里，他一眼就能看到哪一件形优质好。每当到了堆砌一大堆杂物的农村库房，我就会首当其冲，只要老家具的一小部分露在外面，我就基本断定整体做工是否上乘，所以老王喊我“曲一角”。虽有相互吹捧之嫌，可笑谈间没了年龄差异的距离感。老王和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都颇感兴趣，中国家具的历史源远流长，明清时期达到顶峰，很多老红木、黄花梨、紫檀材质的家具在民间已是凤毛麟角，而一些富有个性或很独特的民间老家具具有一定的存世量，且经过清洗整理还可以继续使用，让我们能近距离的亲近它，既美观古雅又经济实用，并且不会出现甲醛超标的问题，绝对绿色环保。中国传统的古家具采用榫卯结构连接，通体不钉一颗钉子，经历上百年的岁月仍坚固如初，尤其从明代开始由文人参与设计的明式家具，简洁流畅，妍秀空灵，充满了神秘和幽雅的气质。“王一眼”选老家具是以造型为出发点，要求家具比例协调，尺度适宜，达到形式与功能的紧密结合，而我学过绘画和书法则更看重“气韵”，因为它渗透到老家具的每一根线条，体现于每一个纹饰中，是古人制作家具时自然情感的流露。而现在仿制古家具仅仅停留在形似上，是不可能有气韵的。

　　春天来了，万物萌动。老王乡下的亲戚打来电话说，以前老王去过的一户有老书案的人家，儿子要结婚，可能用钱的地方多。由于以往去过多次，那户人家一直推脱说不卖，这次可能是个绝佳的机会。“王一眼”对那个书案早就垂涎已久，前几次陪他去，我能看的出他眼睛发光，流露出的是那种内心按耐不住的欣喜。老家具中文房类的家具为上，厅堂类的退而其次。平常遇到的桌案多为摆放在大堂客厅里的厅堂家具，古代读书人相对较少，象这样品相完好并且能体现古家具“精而便，简而裁，巧而自然”的文人书案，在我俩眼中就显得弥足珍贵。好容易盼到周末，我们迫不及待地寻上门去。那天运气不错，户主开出了想出手的价格。“王一眼”还故作深沉的和人家讨价还价，玩起了欲擒故纵。耗了一段时间，只听卖主喊了一句，“就这个价了，少一分我也不卖！”，老王哈哈一笑，“成交！”。事情没想到这么顺利，来的时候也没考虑运输的问题，“王一眼”生怕卖家有人出来反悔不想卖了，竟然想出了把书案面朝下腿朝上放在桑塔那车顶上拉走的“好主意”。书案的长短宽窄都和车身差不多，感觉象在车上面又扣了一辆车。向卖主要了点绳子，从车门处向上简单绑了一下，也顾不得车门能不能带严实，就急急忙忙出了村子。那场面，一路上鸡飞狗跳，行人驻足。

　　远远地看到城市的影子了，我刚想松口气，歇歇伸在车窗外扶着书案的手臂，“王一眼”说了一句：“城里大的路口不能走……”，我意识到他还要走颠簸的小巷，就这样不停的按着喇叭，七拐八拐，好容易绕到了我们居住的小区，在楼下闲聊的几个大妈都直楞楞的朝我们这边瞅，看到“王一眼”从车上下来，便笑得前仰后合，“老王啊，我们还以为是哪个杂技团来了呢！” 老王斯文地捋了捋头发，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给在场的人来了句冷幽默：“我们这是中央台《寻宝》栏目组走进社区”。

　　可能是我们五千年的文明积淀太深厚了，太多优秀的古老传统文化已被我们逐渐遗忘。当国人屏弃老实木家具换来电镀腿的椅子和西式组合家具的时候，外国人却对中国古典家具的热情空前高涨，1996年9月在纽约佳士得的“中国古典家具”专场拍卖，107件拍品悉数成交，无一流拍。时至今日我们的国家级博物馆也已经陆续向大众免费开放，从清明、端午、中秋传统节日成为国家法定假期，到天安门广场上矗立起的孔子像……，无不释放着我们尊古尚文，提高民族凝聚力的契机。我们的古家具文化体现的是文人精神的寻求与复合，今天拂去它们尘封的灰尘，应该给予所应有的尊重。我的想法是把家里以前买的密度板家具逐步换掉，换成原生态的老家具，让它们重新焕发生命力。老王的目标则是等退休后在郊区买处平房，用这几年苦心积攒的老家具装点起来，养花种草，去体会古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份自然和洒脱。

作者：曲斌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