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家具今古谈：姚黄魏紫俱零凋

沉香

　　海岩

　　楠木之外，再谈谈另一种近年来被商家恶炒、也被消费者误解最多的木材——沉香木。

　　很多消费者受商家及某些所谓“专家”的误导，把沉香木与沉香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性质完全不同，而且价格差别巨大。沉香木是所有可以分泌香脂的橄榄科、樟科、瑞香科、大戟科四科植物的总称(也有书籍称沉香木为瑞香科树木的总称)。据有关资料显示，仅瑞香科中能够结香的树木就有十八种之多，产于中国、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区，目前中国有十六种。沉香则是这类香科树木在受到人为伤害或雷劈、虫蛀、风折等天然损伤后自我修复过程中分泌出的油脂，再经真菌感染及一定年份的醇化而凝结的物质，散发迷人香气。李时珍《本草纲目》中称沉香香气入脾，去恶气，清人神理，诸气调中，补五脏、止咳化痰，暖胃温脾，益气壮阳，通气定痛……具有珍贵药用价值。

　　很久以来，人们习惯地把可产沉香的树木也称为沉香，其实沉香是树脂与真菌变生的植物类香料，本质上已经不属于木材。而沉香木则是可以分泌这种油脂的树木的心材。沉香木的心材因生有油脂腺所以也稍备沉香的色泽和轻微的香气，但并非流脂结醇的成熟香体，所以仍属木材。沉香与沉香木，如同橡胶与橡胶树，牛黄与黄牛一样，属于两种不同物质。黄牛体内病变结出的牛黄，才相当于沉香树病变结出的沉香。把沉香说成是木材，本身就是把沉香的本质搞错了。

　　不过，现实中大量存在的，确实是一些半香半木的“沉香”。就是油脂分泌后尚未结香或结香时间太短，木材还没有变成真正的香体，但已有了油脂的浸渗，这就形成了沉香与沉香木界限不清，良莠难分的痼疾。市场上贱卖的“沉香”更多是沉香木或某种类似沉香木花纹的木材，再浸入仿沉香味的化学油脂而制成的假沉香，据估计占了大众沉香市场的九成份额。

　　历史上的沉香工艺品只有小件雕器，沉香是不能做成家具的，家具载人置物，必可承重，非沉香所能胜任。凡做成大件家具的所谓“沉香”，恐怕只能是沉香木而已。虽然历史上有不少用沉香或沉香木雕刻的小件陈设器，但沉香主要的功能并不是制器，而是入药或炙闻。

　　沉香的香气可分成很多等级，如奇南(伽南)、水沉、红土等，价位高低悬殊。沉香市场走向成熟有序的最大障碍和难度，就是迄今为止，沉香尚无明确、统一、细分的标准。沉香品位的雅俗高低，皆凭个人喜好而定。而沉香木的价值则并不很高，也没有药用价值，与沉香的珍贵不可等而论之。半香半木的“沉香”更没有可以确分的级别。近年来沉香木和半香半木的木多被冠以沉香名义拉高价格，蒙蔽市场，让不少消费者无辜破费。前几年有些媒体还宣传过一张用沉香做的龙床(架子床)，号称价值五亿，不是蓄意炒作，就是搞错了概念。现在看来，这些年凡开口就说某件器物价值几亿的，都是骗局。从沉香收藏的乱象可以窥得收藏领域水深之一斑。

　　黄花梨也是一味中药材，素有降压木之称，煮水饮用可降血压。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称黄花梨为“降真香”，可用于消肿生肌。黄花梨还有收硷去毒的作用，基本可类似于兰麝和乳香等挥发性的芬芳药物，祛浊气，升清气。清代《本草从新》记载黄花梨为“咸平、血分之药，和营气、消肿毒、敷金创、止血定痛。”黄花梨心材的主要成分为黄酮，黄酮有抗高血脂、杀菌、抗氧化、消肿、止泻等功能。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南方药厂出品的用于消肿去毒的“红花油”，就是用黄花梨提纯油脂制成的。现在因黄花梨价比黄金，所以已经没人再用它去制药了。

　　近年来，在商业利益驱动下，黄花梨的药用价值被日益放大，说黄花梨有防癌功效，甚至有抗忧郁及精神激励的作用。甚至，有安神和提高性欲的能力——哪怕后述的这两点明显互相矛盾，也仍有人听之信之。

　　《红木》国标自2000年颁布迄今已经十余年了，作为国家标准，规定了列入其中的五属八类三十三种木材的科属种别。2008年又颁布了行业推荐性标准《深色名贵硬木家具》，规定了深色名贵硬木家具的术语和定义、命名和分类、要求和标志、试验方法和检测规则，以及家具的包装、贮存、运输和必须提供的使用说明。2000年的《红木》国家标准主要是针对红木木材做出的规范，2008年的《深色名贵硬木家具》标准主要是针对红木家具做出的规范。

　　这些年家具业界一直呼吁红木“扩军”，因为红木的主力部分(紫檀、黄花梨、红酸枝)日益稀缺，特别是黄花梨，已经无木可做。已有一些人开始用几十年树龄的黄花梨人工树染色制作家具，但几十年的黄花梨除了已经初具纹理的少量凌乱散布的心材外，木材的大部分面积还都是白皮。白皮尽管被染成了黄色，但基本看不到黄花梨特有的纹理，一件用这样的白皮做成的圆角柜，也标价十余万元，让人哑然无语。人工种植黄花梨的心材很小且断续分散，且色泽浅淡，且纹理幼稚，偶尔挖出一点色深质密的心材制成佛珠手串，如同百里挑一的“海选”，胜出者自是“鹤立鸡群”，标价不菲。人工种植的黄花梨呈现出的虎皮纹(也可染色变深)，还可出现在另一种用来冒充黄花梨的木材——“紫檀柳”(也称“紫檀瘤”)上。很多专家认为“紫檀柳”根本不是紫檀，也有人认为是紫檀的枝杈、根瘤或不成熟的紫檀，或人工种植的紫檀，总之说法混杂。“紫檀柳”与只有几十年树龄的人造黄花梨一样，那种色差较大的线条，让熟悉黄花梨的人看去，难免疑心和不爽。

　　不仅黄花梨，红木领域里所谓“老三样”中的紫檀和红酸枝，也都面临资源枯竭和供应短缺的前景。无奈消费者大都习惯地认为红木是好东西，认为不在红木范围内的家具不经典、不保值，所以“非红”类木材的家具价格总是上不去，部分家具制造企业就希望国家颁布新的《红木》国标，进行红木“扩军”，把非洲、亚洲、美洲的一些新的进口硬木纳入红木范围。2012年8月1日，林业部颁发推行了《红木家具通用技术条件》，一度被业界泛称为“新国标”。但《红木家具通用技术条件》并没有解决红木扩军的问题，而是要解决红木家具在销售环节中的规范问题，规定厂商在出售红木家具的时候，必须具备“一书”、“一卡”、“一证”，即使用说明书、质量明示卡、产品合格证这三个对消费者的保护性和产品的透明性文件。在这些文件中，厂商须标明木材的学名和产地，比如出售红酸枝家具，要说明它是红酸枝中的哪一种；要标明家具所用的辅料是用什么木材做的，有没有白皮等。那些苦等“扩军”的企业与商家空盼一场，未遂所愿。关于红木何时“扩军”，黄花梨、紫檀、红酸枝这些具有历史文化意义的木材能否被史无其源的新木替代，在仿古家具业界基本上只是一个关乎商业的话题，文化的传承似乎并不是发起这类讨论的主要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