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赏析：明式方桌之审美情趣

明式榉木方桌 明式方桌局部 霸王枨与穿带

　　藏家王先生在好友钱先生的仓库里一眼发现了一张明式榉木仿竹材霸王枨方桌。虽然方桌置于屋子的旮旯处，而且上面堆放了许多杂物，但其庄重素雅依然传递出斑驳古朴之感，让他眼前一亮。倾心之下王先生随即与好友协商并以善价毅然买下。

　　该桌设计受竹制或藤编家具影响，全身以圆材为主，尺寸长102厘米、宽102厘米、高81厘米。稍感意外的是，桌面没有标准格角榫攒边打槽平镶面芯，而是在三拼面板下装二根穿带获得有力支承，抹头可见明榫。边抹略起冰盘沿，上舒下敛。连接桌面边框的垛边起双混面，垛边下为高企直抵垛边的罗锅枨。连接桌面的垛边两端以格角形式与圆材腿足相结合，下端罗锅枨亦以卯榫紧附腿足，四根方材霸王枨出榫纳入四足，以销钉固定交于桌面下两端穿带上，起到了稳固的作用。为保持美观协调，暴露部分仍然以混面装饰。

　　王先生认为霸王枨、高罗锅枨及圆形腿足皆为明代至清早期桌案常见特点，能集结这些特点于一身者则数量十分稀少。所以这张方桌应该属于明代，如果保守地估计至少为清早期遗存。历经数百年风雨，该桌已显现满面沧桑——桌子表面出现皲裂、拼接处缝隙膨胀加宽、腿足因受潮腐朽被截短数公分。然而严谨的设计和饱满的取势仍然使它坚实稳固，给人以疏朗文静之感。

　　简练的装饰——尤以造型之美取胜

　　王先生认为，他购买的是一件中国古家具发展到鼎盛时期的经典家具。

　　任何一门艺术都有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渐变过程。当发展到了某一高点，便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辉，被誉为黄金时代。被推崇为中国古代家具顶峰的明至清前期家具当然也不例外。中国古代家具历史悠久，由各种各样的原始木案、木俎、木几等低矮型家具发展到民族精粹的明式家具，经历了数千年发展的过程。明式家具首先发端于苏州文人园林，继而随着江南文化的影响与扩散，广泛流传到了上至宫廷，下及城乡市镇的各类居室环境中。自明代中叶以后，在精英阶层的参与下，家具从普通日用品上升到了艺术品的高度。于是从明嘉靖、万历以后到清代前期这一段时期被称为“传统家具的黄金时期”。它的特殊性在于以最简单的装饰，却极富艺术表现力。虽不重装饰和不事铺陈，却给人以简练细微、流畅贯通的整体美感。

　　此桌无束腰，光素的圆腿直落地面，增强稳定之余，简练中显现利落之感。比例协调，制作考究。与常见方桌相比，造型更为独特。细节中透出美感。以圆材或以方材起混面，设计受到常见竹制或藤编家具影响，显然反映出文人内敛不事张扬的心态，平添意蕴，为生活带来方便与美感。

　　明式表达力——不输当今任何设计

　　当今有许多中国家庭装修讲求仿古风格被认为这是一种时尚，随着仿古家具人文价值的逐步凸现，仿古家具也随潮流而来。后人出于喜爱或崇拜，仿制古人日常使用的床、柜、桌、椅等大量前朝的家庭用具。在陪同好友去家具市场购买仿古硬木家具的时候，王先生发现有许多收藏者是典型的“唯材质论”，只要认定是黄花梨、紫檀的家具就坚信必定会升值，不管多贵都断然买下。于是很多家具制造商便利用人们这种错误观念，为了降低成本，采用机器来雕刻紫檀、黄花梨等珍稀木材，艺术效果和审美价值低下。然而生产出来的家具只能停留在使用层面，可悲的结果却是，对珍稀木材的破坏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

　　王先生怎么也不能接受那种只能仿其形而不能仿其神的仿古家具。相反，整体结构古拙典雅，造型沉穆劲挺，线脚简洁流畅，包浆醇厚，粗犷而不失细腻的明式家具，能够凸显古典建筑与家具的渊源，虚实相生，结构精妙，于全器中赋予沉稳、在架构中蕴含灵动，才是耐人寻味的。回到这张被认为是柴木的榉木方桌，虽然其通体光素，不加任何纹饰，不施一刀一刻，但气质简洁质朴，圆材的四腿有力地八乍撑地，展示出结构设计的精妙之美。通体披麻大漆因年代久远而他部分脱落，星星点点犹存，更显示其历史之沧桑。

　　收藏的心态——偏爱古朴文化信息

　　方桌依体型大小可分为八仙、六仙或四仙桌，该方桌102厘米见方显然属于八仙桌。对于眼前这位历经沧桑、风韵犹存的“老者”，王先生以为，使用旧家具，能够体味其中人情味，让思绪和心境穿获得穿越，何乐不为？桌面的残破，在大漆开裂处却展现出断纹之美；木质风化，纤维毕现能呈现肌理之美；样式古拙，直追宋元风格的制式之美。此件桌具乃是我们前辈千百次使用过的物件，每一个熨烫的痕迹都是生活的印记；每一处磨损都是过往岁月的记号，所有的残破都具有很强的人情味；一榫一卯，承载了当年设计制作者的个性和激情。想到今天它在劫后余生中幸存并能与之共度岁月，真是人生美好的邂逅！

　　当把人文怀旧价值看得无比重要时，就不再去追求高贵材质，只会欣赏考究雅致的工艺；全身心地去爱好古朴的文化气息时，投资回报的追求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沉浸于静穆和华美的气息之中。王先生相信，家具首先具有服务的本色，明式家具在表达友善、传播情谊、呈现淳朴至美方面尽如人意，把这样的家具拥在身边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