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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俨少致彭袭明信札

作者:佚名      古籍善本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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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重先生于2010年春初,应王世涛先生之邀,赴香港小住,在净意斋中看了他的收藏。于谢稚柳、 陈佩秋早年精品外,郑重还看了王世涛收藏的1978年至1988年间陆俨少致王世涛之师彭袭明的信札72通。这批信札中不仅有古画真伪之论和画家对张大千评价的看重之语,更通过琐事令观者见画家当时的生存状态及其作为山水大家的品格。

  郑重 

  2010年春初,应王世涛先生之邀,赴香港小住数日,在净意斋中看了他的收藏,顿感眼界大开,张大千所绘青绿山水幅式之巨,为传世少见。另一幅张大千为古画接补可谓是神来之笔,谢稚柳在跋中也倍加赞赏,题曰:“此旧画虽人物繁密而笔致稚弱,其墨色新而笔势劲挺者为故人张大千所补加,便觉神采焕发,真所谓化腐臭为神奇也。”世涛所藏谢稚柳、 陈佩秋早年作品,不只是数量多,而且件件精美,在当今的收藏家中当推第一。对谢、陈的作品,我自以为看过不少,而观世涛的收藏忽有孤陋寡闻之感。在这期间,世涛还给我看了他收藏的陆俨少致彭袭明信札72通,时间是从1978年至1988年。世涛从彭袭明学画,为彭之入室弟子,对彭陆两位好友之间的轶事能娓娓道来,听了感到津津有味。唯陆先生的信有很少几封是毛笔书写,其余均用钢笔或圆珠笔,虽然还有着他书法的隶简意味,然终少可观之情趣。

  廉价的布置画

  “文革”岁月结束之后,画布置画之风勃然兴起,国家机关、人民大会堂、机场、各大宾馆,及一些公共场所,都把著名画家请去画布置画。画家也可以携家带眷,住在宾馆之中,一日三餐,冬有暖气,夏有冷风,天天能洗热水澡,这对收入不高、住房困难的画家来说,自然视之为天堂,即使积资雄厚、生活优越的画家,在家居中也无法享受这样的生活条件。再好的生活待遇也无法和他们的画作的价值相比。即使这样无赏的艺术劳动,画家们也无不乐而为之,从立轴、册页、长卷到尺幅数丈的巨制,都从他们的笔下流了出来。不妨从陆俨少的信中摘录几段,可再现当时的情景。

  画家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为文化交流作出奉献,这几乎是每位有名的画家都会画的。陆俨少在给彭袭明信中亦有记载:“接到通知,文化部和外办为与西德文化交流,组织上海浙江五名画家于八月底各交出创作二十幅,我是其中之一人。”(1978年7月18日),虽寥寥数语,一方面看出画家的沾沾自喜之情,另一方面也可知20幅毕竟不是一个小数字,对画家这样的无偿奉献,当时就有传闻,上海画家比北京画家听话、好对付,所以上海画家这方面的负担也特别重。在同一封信中,陆俨少又写道:“又接到中国画研究院通知,他们受文化部委托,组织画家去中南海国务院会议厅画布置画”。陆俨少虽然满心高兴,但不无感叹“近来任务较忙,不克分身”了。虽然如此,画家们还是感到是很有面子的,陆给彭信中有言:“贺岁中我寄上贺年片一纸,此中央制作赠各国党政领导人者,其中图片,弟不自言,谬膺荣选,引为殊荣,寄来样张,特转寄共此欢喜。”(1980年1月19日)陆俨少前半生命运波折颇多,被打入另册,晚年荣誉感对他是一大支撑,这在给彭袭明信中不乏笔墨,武汉新建黄鹤楼落成,“要弟作记,顷已脱稿,并已书写寄去,六尺整张大小,准备刻石,列名其上,有荣著耀焉。”(1985年9月16日)

  “今夏我曾为中南海创作大型布置画,颇得好评,嗣为首长看中,属为国防科工委新建宾馆创作布置画,为此日内拟赴厦门,以了八闽之游,然后于二十日乘飞机去北京,即在北京过冬,大约三月中旬回到杭州,弟近作得四尺中堂二幅,作波立云飞之状,为谁所作,谅能知之,自视有气势,置在行箧,与行李俱北。”(1979年1月13日)

  谢稚柳先生也说他“现在过的是候鸟生活,夏天北方,冬天南方”,每到冬天,画家们云集广州,为广州机关、宾馆作画。1981年,陆俨少先生应邀去广州,住南湖宾馆,他在致彭龚明信中说:“大陆第一流饭店,亦需国画布置”,“上海北京两地来此画家多人,故不寂寞,大致俱为避寒而来”,这次“弟约同来的刘旦宅兄,为国内第一流人物画家,固以人所欢迎者也”。在1981年9月12日信中又称赞刘旦宅,说:“将应霍小姐前往中山之邀,来时与人物画家刘旦宅夫妇相伴,此两人为人极好,弟与之几次同游,诚为良侣,必不负霍小姐盛意。”(注:霍小姐为彭袭明的女弟子霍丽娜,常往来于港沪之间,为陆氏捎带药品、器物等。陆氏赐画颇多,其中大卷堪称佳作,此事陆在给彭信中有言:“霍委长卷,拟作四接四尺纸,计一丈六尺长,纸已觅得旧纸,亦接好,当经意为之,所云江景,当以三峡一段为主,可不平耳。”(1985年12月31日)继之又有一封信云:“长江手卷长一丈六尺,峡内风光,略得一二,上元前后当寄至广州,便可告霍妹,勿以为念。”(1986年1月1日)此卷寄出后,又一信云:“霍妹委件,今日同时寄白天鹅。”(1986年2月26日))当时画家被邀作布置画的被认为是一种政治待遇,故陆氏在信中说:“近致高手,惟恐不及”。给他们的待遇是:“每逾月食宿,且致旅中舟车之费”,对此,陆俨少视之为是“清流之游,槖笔往来,可以不筹资斧”。其实书画家这种活动方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中国历史上向来如此,也即历史上所说的“清流”之士。但作为“清流”的陆俨少却遇到问题,即他在信中所说:“暇中或去深圳,闻彼处购物,均须外币,而弟嚢槖空如,故能接济若干,以便买些零星小物为望。”

  随着画价的提高,画家的生活亦有些许改善,就不南来北往避寒逃暑了,陆给彭的信中也可见一斑,曰:“今夏不拟他往,即在杭州了,暑热装了空调,又杭垣各饭店,欢迎去住,所以不必远去他方,以免舟车劳顿,加之应酬多,伙食亦不习惯,油腻太多,不若家中清淡也。”(1983年6月5日)但布置画还是不能不画:“自八月底去北京,应邀在中南海国务院创作巨幅布置画(长七米高二米),月中完成返上海。”(1983年10月7日)

  信中论真伪

  2011年春季拍卖,苏州过云楼旧藏王蒙《葛稚川移居图》出现。此图另有一幅为上海博物馆所藏,两者相比,多数观者都认为过云楼藏品显然不如上海博物馆的那一件。多年前,彭袭明就对此件引起兴趣,曾致信陆俨少询问详情,想得到一张此图照片作参考。彭、陆两氏的画均出入于元人之间,所以对此图颇感兴趣,陆致信苏州画家吴养木,吴回信细说详情,因此,陆致彭信中有云:“王叔明移居图,兹得苏州至友来信,转上一阅,此图疑非真迹,且近落实政策,已归还故主,而主人靳因不出数年,弟曾见照片,亦觉平平,印象不深。”

  陆俨少把吴养木信转给彭袭明。吴养木信将此事写得颇详细,且录之于后:“关于王蒙之葛稚川移居图,在‘文革’初顾家被抄,此件亦在内,养木曾见于文管会,画幅不大,纸质较厚,若隋唐人写经所用者,但色泽虽黄而浮,笔墨平平,点苔有若干处较乱,右侧有一大块属后补者,为他人摹拟之笔,题句书法亦不自然。该画名气甚大,但养木认为疑点甚多,恐非真迹,旁观者皆默然,若不信其竟是伪品,昨博物馆长陈玉寅告知此画已落实政策”发还给藏者,藏者“将此画视为珍宝,不与任何人观看,摄影更为不易,谨以奉闻,还希见谅”。吴养木信写于1986年2月20日,陆俨少致彭袭明信为1986年3月15日。

  陆致彭信中,论元人画者颇多:“黄公望陡壑密林,五十年前,曾见印刷品,下笔有屋漏画沙之妙,可知骨法用笔之要,梦寐求之,杳不可得,如得印本,亦快事也。宋元剧迹,在天壤间者,屈指可数,每读汉文唐诗,每有会心,如见佳画,不仅在笔墨间也。”(1979年8月9日)辽宁博物馆出版藏画册,多为宋元画轴,其中有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王蒙《太白山图》,陆俨少也都购两部给彭袭明寄去。

  上世纪80年代,中国画行情虽有好转,但没有市场,使画家喜忧参半,仍有茫然无所适从。有的画家就到香港或新加坡举办展览,一方面想看境外的行情,另一方面也有镀金的心理,回来宣传即可以出国办画展作资本,而邀请者或画廊老板多有欺骗大陆画家之举。而实际上这样的画展多为半卖半送,甚至血本无归、囊空如洗。陆俨少在给彭袭明的信中,亦表现了他那喜忧参半的心情。“明年二月中旬,北京荣宝斋和香港集古斋邀我在香港开个展,兹画件准备将就绪,只是香港情况不明,闻去香港开个展者,成绩都不佳,因此有顾虑,尚在未定之中,乞开示为感。”(1980年9月25日)

  又一信云:“弟自顾不甚热中,亦有自知之明,非名利中人。去岁北京荣宝斋强邀往香港举行画展,辞之不获,又闻国内画界诸公香港个展者,诚如来书所云,率皆垂囊而归,因之亦有顾虑。”(1980年10月15日)但在同一信中又说:“朋辈怂恿,且亦得借此一睹世界繁华景象,尤以能一访旧友,得藉聚会计亦良得,总之不强求,亦不强辞,顺理成章,如此而已。” 1980年12月,陆俨少应国画创院之邀,去颐和园藻鉴堂过冬,行前给彭袭明信,说:“来京时随带拙作一批,以备香港个展之用”(1980年12月6日)。经过几番周折,陆俨少赴香港办画展终于谈妥,在给彭袭明的信中说:“弟之个展,已将展品全部售与荣宝斋,取得稿费,此后得售与否,与弟无关,是以既非捆载,不虞垂囊也。良以平生未涉港地,乘此以扩眼界,又与故旧可得良觌,藉倾稚悰,如此而已。个展举行,使海外知天地间尚有弟从事国画艺术其人,起到影响,得好评足矣,他非所望也。”(1981年3月1日)

  看重张大千评语

  俗语说,天外有天。能看到天外之天的人,必有进取心。陆俨少对张大千就是如此,很看重张大千对他的绘画艺术评论。

  彭袭明是张大千的老朋友,抗战期间,居四川青城山上青宫,与张大千多有往还,相交甚深。此时,彭陆亦在青城山相识,一见如故,临别时作秋景小幅并题其上,赠与彭袭明。此时张大千住上青宫西楼,彭袭明向张大千出示陆俨少的画请评,大千出一字曰:“冷”。彭袭明又问:“岂恽寿平所谓冷元人者乎?”大千曰:“然,能此致者罕矣,是以可贵也。”成都芮敬文当着彭袭明的面称赞陆俨少的画说:“其画高古,锲而不舍,必享盛名。”陆俨少得知张大千此评,铭记于心。抗战胜利后,彭陆又同乘伐东下,自重庆至宜昌,经时一月,两人随为知交。

  1980年后,上海青年印人吴子建常往返于沪港之间,传来张大千对陆俨少画艺之好评,为询究竟,陆俨少数次致信彭袭明,请探大千评语之虚实。其一信云:“近得上海来信,知吴子建兄近又回来,与所识谈及不佞,谓大千先生于拙展从中斡旋出力,谬加揄扬,不知确凿否?弟与大千先生素未谋面,不知何以垂青如此?果尔,不胜慰愿。因想我兄前与大千先生同住青城,近又在港,当知仔细,尚望惠示,至以为盼。”(1981年2月10日)另一信又云:“前者有人自沪上来者,谓子建语人大千先生垂青于弟,言之凿凿,道路传闻,疑信参半,以其远在异地,又素无一面之雅,似不可能,故前书聊一相问耳。”(1981年3月1日)陆俨少第一次赴港,吴子建是鞍前马后,对他是有许多照顾,陆氏对此不忘。笔者常在壮暮堂与吴子建相遇,听到谢稚柳对他有颇多赞赏。

  “晚晴轩”始于何时

  “晚晴轩”为陆俨少晚年斋号,始用于何时,几不能说得具体,在致彭袭明信中有所言及此事,曰:“近命书斋曰‘日晴轩’,半生坎坷,犹幸衰白,得稍安处,今衣食粗足,别无他求,但欲长保健康,尽其微力,发挥余热,多留些翰墨,如能投老精进,略有成就,庶不虚此一生。”(1986年6月19日)“晚晴轩”斋名当始于此时。

  “文革”结束以后,陆俨少调往浙江,任浙江美术学院院长,从此时来运转。其实陆俨少本意并不想当什么院长,他是“屡辞不获”才走马上任,就任演说就表明心态“不负任何事责”,当院长后数月,他仅去过两次,诸事不问,只是“备员而已”。陆俨少心中很清楚,院方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他们“亦谙弟无机心,平庸无能,以是中选,否则钻营之辈,骈肩接迹,何能及弟。所谓樗栎不材而得全也,必喻此言”。1983年,官方让他当人民代表,也感到不胜其烦,在信中说:“弟近谬膺全国人大代表之任,虽曰荣耀,然社会活动日繁,加之年衰体弱,不胜劳累,然亦何(无)可奈何。”(1983年5月4日)

  在画家陆俨少看来,当人民代表“虽曰荣耀”,不如能在大宾馆挂上他的一张画,他在信中说:“近偶阅羊城晚报,有报道白天鹅宾馆豪华情状,想即吴子建所云者诚为东亚第一,如能列画其上,有荣耀焉。术者所云人人异,故不复省记”。他很想能有人介绍给白天鹅宾馆作画,故信中又说:“如或相属,愿效劳苦,不知于何时为最适宜。”(1983年3月22日)可见他为白天鹅宾馆作画之急切的心情。

  当年,出国办画展,画家也视之为一大乐事。陆在给彭的信中说:“新加坡之行,乃彼邦邀请,有一青年名韩天衡者,能篆刻,善书亦画,现为上海画院副院长,结伴同行,每人携画三十件,在新展出,不出售,展后全部携回,现正作准备工作,然人事未可知,能否成行,届时再告。”(1985年9月16日)

  还有,使陆俨少兴奋了一阵子的是美国纳尔逊美术馆要为他办个人回顾画展,信中多次谈到为此事作画、选画的各种事宜。他在信中说:“后年,将应美纳尔逊博物(美术)馆之邀,前往举行回顾大展。现在正在准备,弟本应诺”。他虽然说:“名心已尽,何必多此一举”,但他的兴奋仍然不减,说“只以此展,档子极高,为东方人在彼举行个展第一人,可以提高国画信誉,故勉强此一行耳”(1987年12月28日)。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矛盾心情。

  另有一信又说:“即需着手赴美展览事宜,美国纳尔逊博物(美术)馆及堪萨斯大学联合邀请前去举行弟之‘回顾大展’,该博物馆注重东方艺术,在美有权威性,前时张大千先生生前要求到该博物馆举行个展,未获同意,说他不能代表中国,弟不自量,膺此荣选,是东方人而且活着的人在该馆举行回顾大展之第一人。”俨少先生也想借此到美国一游。但他的心情又是矛盾的,在信中说:“弟性疏懒,平生少作展览,未尝在上海举行个展,遑论其他。而此规格极高,又对中国绘画在世界画坛或有影响,否则八十老翁何所求,不欲多此一举。”(1988年3月10日)前一信中说“后年”,这封信中说“明冬展出”,这样算来,展出的时间应为1989年。但此事未能成行,为之可惜。

  琐事见生存状态

  在信中,陆俨少还谈了许多琐事,从这些琐事中可以看出这位老画家的生存状态。

  俨少先生有一个女儿在新疆,一个女儿在崇明,一个儿子在江西。按当时国家政策要让他们回上海或调到杭州他的身边,真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要求人,要送画。事情办成之后,他如释重负,但又不无感慨地说:“近来为小儿辈事,心力交瘁,至是或得息肩,人生如此而已。”(1986年4月13日)他对彭袭明也寄于关心,在信中说:“老兄年高孤独,何以为怀,尝在念中。”彭氏终生未娶,来信中常说自己孤单,据王世涛说陆先生曾一度想把一个儿子过继一个给彭袭明。对陆俨少来说,这都是极为烦扰之事,但他都带着一颗温暖的心去做的。

  小儿辈有爱好摄影,想买一部好一点的照相机。这时陆俨少的经济虽然已经不成问题,但买一部进口相机又谈何容易,他又给彭袭明写信,请他再托人帮忙。相机买回来了,但零件配套不全。为了照相机的几个零件,他又数次致信彭袭明,请求帮助完满此事。他为此事给彭袭明写了好几封信。

  陆俨少当了浙江画院院长。此院“白手起家,一无所有,出入缺少代步”。作为院长的他不能不给彭袭明写信,请他帮助募化丰田车一辆,“为(画院)老人使用”。陆俨少自云这个“不情之请”,似乎办得不是太顺利,他在等待回音,有没有结果,不得而知,在以后的信札中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从信中,还可以看出画价的变化。1983年5月4日,信中说:“国内画家润例,在上海大约50元或60元1平方市尺,闻北京不止此数,6尺匹中堂以18平方市尺计,共为1080元。”1985年2月27日信中说:“国内卖画,七扣八扣,所得极微,如每平方尺800元,经手人取三成,甚者对折,得560元,再去所得税二成,实得480元,而且手续麻烦,故弟不亟亟于待估,如令友求画,拟定每平方市尺1千元,如何如何,即如六尺开四,则4千元,其他类推。”山水大家的品格

  信札中,多有记旅痕游踪,寄情山水之雅意。1982年11月,陆俨少有浙东诸名胜之游,如青田、石门洞、丽水、缙云仙都、南雁荡、北雁荡,到天台宿国清寺,所到之处都留下诗篇,并抄寄给彭袭明,有诗云:“胜游未可秘,归将语侪辈。赋诗恨不画,兼欲施诸绘。后来有游者,知予非私爱。”(1983年1月23日)1984年,陆俨少和刘旦宅作福州、厦门、武夷之游,放筏九曲,高蹑天游峰,缘壁而上,“不下华岳之险”。1984年,陆俨少应四川之邀,前往作旧地重游,“三十余年不去,后更衰老,故立下决心,重游三峡。”计划“由重庆至成都,游青城峨眉,即终广元,由公路至关中回沪”。(1984年7月20日)四川之游归来后,陆又给彭信,说:“此次先赴成都,然后去广元,揽剑阁之胜,又至嘉陵江之游,清风明月两峡,此吴道子画嘉陵三百里一日而成处也。”“遄返重庆,转武汉东下,于船舱领略三峡雄姿,如觌故人,不为无益。”(1984年11月11日)游杭州之郊临平归来,陆给彭写了一封长信,把游览所见和绘画结合起来,信有言:“弟顷自临平回,即参寥诗所谓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者,即其处也。山中弥望皆竹,梢云滴露,泼彩宜人,山中人设馔供客,饤豆之间皆笋也,则又忆及东坡句好竹连云觉筍香,不啻为咏之也。又至塘栖观枇杷园,满树黄金,大嚼枇杷。归途经超山,其巅山石礧砢,多作解索皴,闻与黄鹤山邻近,岂王叔明之取祖乎。”山水清音,常驻于生命之中,真乃山水大家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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