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的蔡元培讲演稿与陶冷月艺术

蔡元培为陶氏书订作画润格 蔡元培赠陶冷月手书对联 蔡元培赠陶冷月手书对联 蔡元培函

　　本文作者在梳理考证蔡元培与陶氏间交往史料时，从旧史料中新发现了蔡元培1920年赴长沙讲学时的新讲演稿五篇。以往学界均认为蔡元培在湖南仅举行了七场演讲，且演讲时间、地点均不详。这七篇文章除《对于学生的希望》、《对于师范生的希望》两篇与记录稿内容基本一致外，其余五篇均与记录稿内容有较大差异。为补以往之不足，这十二篇记录稿，已被先后载入《近代史资料》及《陶冷月年谱长编》，对蔡元培学术思想的研究应有所补益。

　　陶为衍

　　蔡元培先生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和美学家，同时也是我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人和中国画革新的倡导者，对中国二十世纪早期的美术发展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著名艺术家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等都曾得到蔡元培的帮助和支持。我的父亲陶冷月(以下简称“陶氏”)，也是受蔡元培美学思想的影响，走上中国画革新的道路，成为二十世纪早期融会中西的代表人物。因此，我在编著《陶冷月年谱长编》时，考证蔡元培与陶氏间交往的史实被列为重点之一。

　　陶氏1956年所撰《自传》手稿记载：“约1920年时，蔡元培、吴稚晖、李石曾等到长沙讲学，当时我在雅礼大学执教，兼校很多，各学校开会欢迎他们，我屡次遇到，由谈话而请他们品评我的画件，从此认识。尤其蔡先生，与我后来关系较深。”据此，我专程前往湖南图书馆寻找印证材料。在湖南《大公报》上见到大量有关蔡元培等讲学的新闻报道：1920年10月26日，蔡元培先生与罗素、勃勒克小姐、吴稚晖、李石岑、张东荪、杨端六由武汉坐火车到长沙，与先期抵湘的杜威暨夫人、章太炎、张溥泉等应湖南省教育会之邀举行为期一周的讲学。尤为惊喜的是，该报特辟专栏《名人讲演录》，全文刊载每次讲演的记录稿。蔡元培的讲稿共十二篇，其中有两篇是由毛泽东记录的。现将蔡元培讲演的时间、地点和讲演题目整理如下：10月27日在遵道会正会场讲演《何为文化》，李济民、杨文冕记录；在明德学校讲演《对于学生的希望》，毛泽东记录。10月28日在第一师范讲演《对于师范生的希望》，杨文冕记录；在岳云中学讲演《中学的教育》，邓光禹记录。10月29日在兑泽中学讲演《学生的责任和快乐》，鼾僧记录；在遵道会正会场讲演《美术的进化》，李济民、杨文冕记录。10月30日在妙高峰第一中学校讲演《中学的科学》，何元培记录；在周南女学讲演《美术的价值》，毛泽东记录。11月1日在遵道会正会场讲演《美学的进化》，李济民、杨文冕记录；在第一师范讲演《美学与科学之关系》，马文义记录。11月2日在遵道会正会场讲演《美学的研究法》，李济民、杨文冕记录。11月3日在醴陵讲演《美化的都市》，刘建阳、吴相如记录。

　　高平叔著《蔡元培年谱》1921年条记：“去年秋在湖南所作七次讲演，本年初在欧洲旅行途中，始将记录稿加以修改，寄回北京大学，自二月间陆续发表”(中华书局 1980年版)。而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著的《蔡元培全集》(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也仅收入《何为文化》、《对于学生的希望》、《对于师范生的希望》、《美术的进化》、《美学的进化》、《美术与科学的关系》、《美学的研究法》七篇文章，故以往学界均认为蔡元培在湖南仅举行了七场演讲(一说包括各种场合的讲演共九场)，且演讲时间、地点均不详。这七篇文章除《对于学生的希望》、《对于师范生的希望》两篇与记录稿内容基本一致外，其余五篇均与记录稿内容有较大差异。为补以往之不足，这十二篇记录稿，已被先后载入《近代史资料》及《陶冷月年谱长编》，对蔡元培学术思想的研究应有所补益。

　　蔡元培在湖南的演讲其内容都涉及美术、美学和美育，其中特别提到中国绘画与西洋绘画的区别，中西美术家使用媒材的区别，西画对光影、空气、空间的重视，光学与色彩、色彩与感情的关系，以及美术家办展览会的意义等等，他说：“中国的图画，算是美术中最发达的，但是创造的少。西洋的图画家，时时创立新派，而且画空气，画光影，画远近的距离，画人物的特性，都比我们进步得多。”陶冷月幼承家学，具有扎实的传统绘画功力，继而研习西画，具备兼长中西的条件，蔡元培的讲演使陶氏深受启迪，立志踏上融会中西绘画的探索之路。1924年7月，陶氏在无锡公园举办画展，无锡《轰报》载文曰：“陈列画幅，多至百数十件，以新中国画为最精最出色。”这些融会中西的作品开始被称之为“新中国画”。

　　1926年春，蔡元培旅欧回国，见到陶氏创作的描绘空气、光影、远近距离的月光山水作品，十分惊喜，多年来自己所提倡的中国画革新的主张，得到了实践，欣然为即将出版的《冷月画集》署端、题辞。蔡元培的题辞，是一篇完整的学术短文，他在阐述了东西方绘画的起源、差异、交融和现状后说：“至以中国画为本，而采用欧法以补所短者，我国画家间亦试为之。然专攻此术者尚未之闻。”接着引出了“专攻此术”的画家：“陶冷月先生本长国画，继而练习西法，最后乃基凭国画而以欧法补充之。试作数十帧，一切布景取神以至题词盖印悉用国画成式，惟于远近平凸之别、光影空气之变，则采用西法。町畦悉化，体势转遒，洵所谓取之左右逢其源者。他日见闻愈博，工力渐深，因而造成一新派，诚意中事。爰题数语，以资印证。十五年五月一日”。蔡元培还为陶氏书订作画润格：“冷月先生夙精绘事，先民榘矱，海外见闻，分别研练，各还其是。近进一步互取所长，结构神韵，悉守国粹。传光透视，特采欧风。苦心融会，尽化町畦。生面别开，知音非寡。”蔡元培单独为画家书订润格，仅见此一例。同日，还书赠对联：“尽美尽善武韶异，此心此理东西同”。句中武韶二字典出《论语》：“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矣，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陶氏原名咏韶，这副寓意深邃构思巧妙的嵌名联，既表达了蔡元培融合中西的主张，又喻陶氏的“新中国画”如古代韶乐尽美又尽善。蔡元培一贯关心和支持有作为的青年艺术家，但像对陶冷月这样有力地推介，乃是鲜见的。蔡元培视陶氏为自己兼取中西“两方所长而创设新体”主张的有力实践者，陶氏也深知蔡元培的期望，把精力集中于融会中西的探索上。

　　陶氏晚年发表于《苏州报》的《忆我的老师罗树敏先生》一文中说：“我致力于新中国画的奋斗，同蔡元培先生的鼓励有很大的关系”。蔡元培不只是陶氏艺术探索的启蒙人，也是主要支持者。凡是研究介绍陶氏绘画艺术的国内外学者，如郑逸梅、姚全兴、鹤田武良、郎绍君等所撰文章中，都重点论述了蔡元培先生对陶氏的影响。陶冷月艺术事业的成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蔡元培先生对20世纪早期中国画革新作出的巨大贡献。可见，1920年陶冷月在长沙结识蔡元培，是其人生和艺术轨迹的重要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