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四川记者 梁 娜
他们不是图书馆工作人员,却每天都和书打交道;他们不是博物馆工作人员,却每天接触各种文献古籍;他们不是医生,却每天都身穿白大褂。他们就是古籍“江湖郎中”——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的古籍修复师。一个民办非企业的文化机构,一个热爱古籍修复的群体,让一本本在岁月流逝中伤痕累累的古籍重获新生。
老图书馆人的护书情结
一件白大褂、一个工具箱、一张塑料垫纸——这些就是古籍修复师彭德泉修复一本古籍所需要的所有工具。有30多年图书馆工作经历的彭德泉对图书有着深厚的感情。“看到堆在角落的古籍我痛心啊!修复它们迫在眉睫。”彭德泉说。2008年,已经年过花甲的彭德泉,联合几个曾经长期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成立了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开始古籍的整理和修复工作。古籍主要指印刷于1912年之前的具有中国古典装帧形式的图书,其中的一些珍贵版本被称为善本书。
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刚刚成立的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一点也不为过。没有场地、没有资金、没有人员,修复中心只有和广汉市图书馆合作,由广汉市图书馆提供场地建立修复基地,修复中心帮助广汉市图书馆修复古籍、培训修复人才。“将近3万册明清古籍,由于诸多原因,已有过半出现不同程度的毁损,且大多打包堆在墙角。”广汉市图书馆原馆长秦一告诉记者,没有独立古籍修复能力的广汉市图书馆通过和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合作,修复明清古籍2000多册、碑刻拓片49幅,整理上架古籍2万多册。这也是彭德泉的第一笔“生意”。
如今5年过去了,当初的几个人的小队伍已经壮大为30多人的专业修复队;在广汉和成都建立了两个总占地面积近500平方米的修复基地;10多家公共图书馆、博物馆、大专院校等成为中心的合作单位;修复古籍4000多册、碑刻拓片500多幅……今年3月,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被四川省文物局授予“可移动文物修复二级资质”,成为全国少有获此资格的民办文献修复机构。
修复需要上百道工序
记者走进成都修复基地时,10多位修复师正在埋头安静修复一套民国年间西南交通大学的手写西文博士论文。泛黄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孔,残缺不全的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这是虫蛀的小洞,修复还算简单。”修复师潘艳告诉记者,最难修复的是已经成“书砖”的古籍。“就连分页都很难。”潘艳用毛笔蘸上特制的糨糊刷在破损的位置,将专门的补纸贴在上面,抚平后再将多余的纸小心撕去。整个过程必须心神一致,一气呵成,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破坏性修复”的严重后果。因此,古籍修复是一项必须耐得住寂寞、用心修复的工作。
“修旧如旧”是修复中心每一个人都会提到的一句话。为了达到“修旧如旧”的标准,整个修复过程不能使用含有任何工业元素的胶水和纸张等。“古籍最常见的损坏有虫蛀、鼠啮、霉蚀、粘连、酸化、老化等,传统修复方法主要是用纸张和糨糊手工修补。修复通常要经过揭、脱、补、托、裱、衬等工序。”潘艳说,加上消毒、除尘、装订、写修复日志等,修复一本古籍通常需要上百道工序。“遇到破损严重的古籍,工序还要更复杂。”潘艳向记者展示了一本她刚刚修复好的博士论文,干净的封面上没有丝毫污垢,平整得书页整整齐齐,牛皮纸包裹着折叠得工工整整的论文图稿。谁能想到,这本古籍在修复前“千疮百孔”。
社会力量参与古籍修复
据统计,2012年全国各公藏机构收藏古籍量超过5000万册,破损古籍超过1000万册,而全国从事古籍修复工作的人员只有几百人。以四川省图书馆为例,该馆现存古籍近75万册,而古籍修复师只有4位。2011年,四川省图书馆在全国率先开启跨部门合作,与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联合申报四川省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共同进行古籍修复工作,但是即便如此,修复古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古籍破损的速度。
据四川省图书馆副馆长、四川省古籍保护中心副主任王嘉陵介绍,古籍修复耗时耗力,成本很高,很多县级公立图书馆根本无法承担古籍修复昂贵的“手术费”。“古籍保护是整个社会的责任。”对于社会力量参与古籍修复,王嘉陵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古籍修复对专业技能要求严格,社会机构修复技术水平良莠不齐,应当对社会古籍修复机构进行统一规范管理。
王嘉陵的担忧同样也是彭德泉的心病。由于国家在古籍修复方面的相关立法和管理制度还不够完备,行业主管部门对民间古籍修复机构的管理也不尽完善,类似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这样拥有修复资质,并且修复技术较为成熟的民营修复机构,在发展过程中也困难重重。“古籍修复仅仅依靠某个团队的力量是难以实现的,需要全社会力量参与其中。”目前彭德泉最担心的是一旦有一天他干不动了,谁能带领这个团队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