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的作品可以让人见到过一次,就被记住。在他长达二十余年的艺术生涯中只选择“十”和“X”两种符号来创作,在一般人的想象里这恐怕是极其枯燥和无聊的艺术创作行为。但是对丁乙来说,他是把艺术简化到了一个可以无限自由的程度,而“重复”是非常有有效的艺术表达方式。
1983年他毕业于上海市工艺美术学校,在玩具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后,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主修中国画。而最终丁乙却选择了抽象艺术,他曾说:“我选择抽象画法也跟性格有关,跟我从小生活在大城市有关。我发现自己即使是在写实阶段,也不喜欢画农村风景,而更多喜欢城市风景。1980年左右我画过很多上海的街景,包括小巷、街道。这些东西有一种几何、直线的结构在里面,我对有框架的东西感兴趣。后来我发展到抽象这一路,也不是表现性的,抒情性的,而是分析性的抽象,这和我以前积累的城市经验有关系。”
当丁乙他刚开始画“十示”时,对于别人认为他的画是花布设计,心里有一份窃喜。那时候人们还不懂他在干什么,他试图打破流行的表现形式,而突破的可能性是把艺术做得不太像艺术。丁乙的抽象作品过滤掉了很多的技巧、叙事性和绘画性。这些被艺术家视为最珍贵东西,被他都抛弃了。但是,仅仅是抛弃旧规不会成就现在的丁乙,他对于中国抽象艺术更为重要的贡献是建立起了新的艺术范式。如何把内心的能量转换到新的形式中,成功释放出能量,才是丁乙最了不起的地方。相反总是在问为什么他选择“十字”符号的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背后也确实没什么含义。有人说丁乙是一个在以学习和模仿西方现代艺术形式为主流的80年代中成功突围的人。
他希望人们可以聚焦在绘画的色彩上,线条上和结构上,而不是画面所隐含的意义。只有当人们忽略了所谓的意义,他们才能更开放地接受艺术带来的新感觉。他说:“我从1988年至今,创作上表面的符号始终是这样一个系统,实际上自身已经经历了好几个阶段,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方向。最简单的两块,一是关于自己的精神层面,或者说对于文化的关照,另一个是从1999年开始以城市化的角度创作。至于未来很难判断,我的工作是连续的,推进方式不是跳跃式的。我不是一个具有策划性的艺术家,每一年可以有不同的策略。我会在工作中发现问题,再往下走。”
丁乙为了找到最适合的方式,尝试了很多种办法,例如在他的“徒手阶段”使用的绘画材料就多达几十种,亚麻布、卡纸、瓦楞纸、粉笔、水彩笔、木炭、丙烯等等。1997年之后,把苏格兰格子布做背景的尝试更使得丁乙的创作走向了新的发展空间。他增加了鲜亮的荧光颜色和金属色,展示出了斑斓的效果,丁乙还将大小不等的几件作品拼接在一起,来展示城市内核散发出的光芒和力度。由于用色和构图的改观,画面的内容变得更丰富了,而且具有十足的动感。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到底哪一种方式是最能表达他内心的感觉?”这个问题,需要不断地在实践中找到答案。这是有趣也折磨人的事,因为没有哪一种单一的形式可以满足艺术家一生的需求。人的心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艺术家也得在不断地和自己对话后,打破或者发展之前创作形式。只有这样才能一直能跟上自己的心,和感觉的磁场贴合起来。
在丁乙的创作过程中,需要先把一副普通的苏格兰花布进行处理,才能变成他的专属画布,令人意外的是他在作画的时候从来不做草图,通常是脑中有个大概的想法,就可以动笔了。他说:“我会先随意选取一个颜色,一般是整幅画中最亮的,然后随意在花布上标出一些‘十字’符号,再换另一个颜色增加一些。”丁乙在不断地修正自己预先设想的结构。他表示最希望每张画都有它自身的自由度,并且在绘画过程中产生的偶然性的东西都会尽量保存下来。如2005年他创作的《十示之六》,六张拼成的作品显示出一种强大的时间性,密密麻麻的十字型从作品中心爆发出来。而对单一元素的重复性使得单纯的、激动的情绪被丁乙成功投射在了作品上。对于一位抽象艺术家,他太了解简化的意义,简化绝对不是单薄的减少,而是为了集中。这也是美国极简主义的核心所在,无论是丁乙在极简的基础上以重复性累积能量,还是像米罗晚期的创作中那样,让一条优雅的线从三张巨型画步中掠过,令观者屏住呼吸,抽象艺术最终的目的还是对感觉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