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前后,燕子朝南飞来,寻找温暖的气息,或许燕子与三角梅有一种约定,冬天里厦门的三角梅特别的娇艳;阴沉,小雨,微冷,眷藏在舒适的屋里,聆听燕子的鸣声,是一种多么惬意的生活啊。可是,郑起妙老师和我们几位爱好水彩画的朋友选择在三角梅盛开的季节,再次奔赴乡村,不算太远,就在翔安新圩大帽山,没有特别的冲动,没有太多的期待,唯记得艺术来源于生活的信念。
艺术来源于生活,很多画画人误读为艺术等于生活。
到自然那里寻求什么?大家似乎清晰又似乎不太明确,只知道我们的绘画灵感应该在自然那里藏着。朦胧的感觉,没有被认可的风景,或许是我们寻找的目标。经常碰到热心人把我们带到乡村里的风景区,井井有序的花园,铮铮闪亮的不锈钢栏杆导向那民俗的建筑,这些风景区已经被确认为旅游胜地,确实很漂亮,但不是我们想要画的风景。被公众认可的风景旅游区与不被公众认可的风景之间的差异,到底是什么?如果到自然那里寻求某种被认可的风景区,那么并不必要冒着严寒趟着湿漉漉的小路去访问大自然。
很多画画人需要不断的找景,寻找触动内心的秩序,因为秩序在风景那里。自然都是美的,不论哪个角度都会唤起画家沉睡的灵感。置身自然之中,不必苦苦寻找,而要学会与自然对话,将自己内心里的秩序告诉自然,在自然那里寻求自己内在秩序的共鸣。艺术在艺术家的内心里,很多人不相信,当然离开自然的感悟,画家也会像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难堪。
现代人画画要有自己的问题意识。有问题才进入思索,海德格尔认为艺术的本源是真理呈现,只有进入思索才会触及人的精神。缺乏精神的作品差不多只剩下经验性的技术,技术与人的注意力有关,而精神与灵魂联系在一起。看郑起妙老师画水彩,他差不多丢开那些所谓的技术,甚至丢弃那些很迷人的水彩偶然效果,看轻那些被初学者视为珍宝的偶然水韵,郑老师也不再借助其他的特殊工具,他的每一笔每一画都从心而出,且随心所欲。然而,郑老师的欲背后有理念,每一笔每一画都出自那个理念,不要忘记属于郑起妙的“不是状态,是形态”的理念。哲学家的真理不是别的,就是某物的某种状态与其概念相符合。我所理解的艺术真实,即所绘制的画面与画家的主张相吻合,或者说,画家的语言与其观念相一致。
尼采在《偶像的黄昏》里谈及绘画艺术问题,“一个天生的心理学家本能地提防为看而看;这一点也适用于天生的画家。他从不依照自然而工作,——他让他的本能、他的摄影机暗箱去筛选、压榨事件、自然、经历……然后他才意识到一般的东西、结论、结果;他不会从个别事例中无端的抽象出什么。”当然,我们不一定相信尼采的话,因为尼采是哲学家,而且最后他疯了,遗憾的是,这些话却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也是最富才思的年龄时所说的一针见血的真理,仔细思索“不依照自然而工作”这句话。自然是神的杰作,艺术是人的作品。尼采解释自己的话语:“用艺术的观点看,自然不是样板。它夸张,它歪曲,它留下漏洞。自然是偶然物。‘依照自然’研究在我看来是一个坏的征象,它暴露了屈服、软弱、宿命论,——膜拜琐事末节是一个完全的艺术家所不屑为的。”浑然天成是依照自然的作品的最高奖赏,绘画艺术要讲究的是独特的个性语言。
尼采给里查·瓦格纳的序言在《悲剧的诞生》里,他说“尤其是如果他们是习惯于将艺术视为一种消遣,或一种追求,如清美的钟声般可以获致的话。艺术并非如此,他们不懂这种‘赤 裸裸真实’遭遇的真正涵意为何。我愿意以我的信心告诉这些真挚的读者:艺术乃是人类最高的天职,也是人类真正的形而上学活动。”才不管什么形而上学这一西方人的概念,我们自有独特的理解方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当某个不被理解的处理方式不断重复,尽管极其荒谬,但是独特,它是围绕自己的问题意识展开的画画感觉,终有一天会得到人们的认可的。
画水彩的人可以学习韩信吗?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励。任水在画面上漫游,选择一个不知道怎么组织画面的角度,丢开所有的预设,把自己逼向无助的状态,尝试一下这种无助的感觉画水彩,看看会发生什么,如果处在无助的状态下还能够完成一幅作品,那将是一种超越。
这个冬天很独特,下着稀沥沥的雨,带着刺骨的寒风,把天空群山树木老屋新生事物全都泡湿了,好像万物都可以拧出水来,北方的燕子还会朝南飞吗?我们一群躲在农家铁皮屋下,身上还带着湿气,完全丧失温暖厅堂的温馨,却包裹不住满心的激情,对自然的渴望与期待。自然真奇妙啊,在云雨的冲刷下变形,所有熟悉的山川都变了样,我们看到了别样的自然秩序。自然警示我们,没有不可能的秩序,瓢泼大雨形成魔幻的景象也是一种秩序,尽管它给人以陌生的力量。艺术不是可以模仿自然的精神吗?我们为什么怕陌生的秩序呢。绘画遵循自然的秩序会丢失艺术吗,绘画不遵循自然的秩序难道是一种创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