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流光余影”是赖东民、李汇洋、金瑜、陈守钢和萧鹏这五位艺术家的画作传达给我的第一视觉印象。虽然他们的绘画题材不尽相同,但是艺术的表现手法却又殊路同归,透过精练有力的构图,对光与色的精雕细琢,有效地突出视觉重点。耐人寻味的是,在这种统一的大氛围中,有一种调子始终如影随形,那是一种温暖明丽、但又略显些微伤感的调子,淡淡的,似隐约着一场关乎记忆深处,关乎流年斗转的伤逝。
艺术家们透过自己所流连、钟意的表达方式,游弋于微观与宏观之间,均衡在内敛与疏放之间,流畅在思考与抒情之间,无论是借人物、或风景、抑或静物绘画形式,都充分显示出微妙的个性,从统一中窥见个体差别。
同为北京人的五位艺术家,既是同龄,又是同窗,身处相同的大时代背景,各自留下了不同的人生印记和感悟。虽然我一直不屑和规避借时代特征引证艺术风格之套路,因为那会显得过分泛泛空大,但似乎不论是个人,还是某一群体,终究都逃脱不了其背后的大时代宿命。
这五位艺术家在北京首都师范大学油画系学习期间,正赶上中国艺术界的八五思潮,那时他们尚年轻,朝气蓬勃,怀揣理想,早已厌烦了旧有的美术窠臼,试图从西方现代美学中找到新的价值体系,从而寻求跟随时代的思想解放来解放自己。反观八五思潮,难免让人联想到上世纪20年代的“五四新文化运动”,虽然前者无论从声势、规模,还是影响力都难以和后者画上等号,但是八五思潮对当代的美术甚至电影、音乐等的影响却是不可限估的。
但思潮也好,运动也罢,纵然来势汹汹,也只能作罢瞬间的停留。在中国这个传统根深蒂固的文化土壤里,终归不是红楼梦里臆造的桃花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有在运动或思潮之初才会使人蠢蠢欲动,浮想联翩。飓风过后,也许等待你的将是满目疮痍,也可能是迷茫之后的遁世,就像柔石所著小说《二月》里的主人公萧涧秋,经历了理想的挫败之后,踏上了逃离之路;可是在现实中,他却愈加变得迷茫和无措。最后却是凭着“忍过这个冬季,你的精神就又磨砺了许多”这一信条来宽慰和勉励自己。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经历过八五思潮的这五位艺术家,毕竟不是萧涧秋,他们通过努力尝试多种形式的艺术创作手法之后,真切认知到艺术带给自己和别人最原始的那份感动是什么。外来的食物也许固然无比美味,但它们并不适合自己土生土长的味蕾。还记得马建曾经所著的《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吗?语言如果没有学识和心灵,就如同从口中伸出的舌苔,空空荡荡且臭气熏人。
那么艺术呢?绘画呢?文学尚如此,绘画艺术的语言又该如何注入心灵的鸡汤,何去何从?
不管怎么说,他们那一代的艺术家是幸运的,经过启蒙和救赎的探索,造就了初始的后知后觉;另一层面而言,他们又是难得的,因为他们由此懂得思辨和自省,成就了后来的先知先觉。如此,得以觅见灵魂的出口。
李念奴
(作者系盛世天空美术馆艺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