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漂移·当代艺术展”座谈会上的发言
首先祝贺这个展览,酝酿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从去年底我们就谈论过,要做一个真正的,撇开架上的一个专题展,我们中间也交流了很多次,有一次还专门叫我一起去讨论作品方案。首先表示祝贺!起码来说,它呈现出来了,这个不简单,你想想,我们深圳有多少这样的展览呢?F518(艺术区)你看得到吗?这个老王(王志忠)最清楚的,最后大家都不愿意做展览,每次把画一挂就完了,你们都觉得很有意思吗?不觉得吧?反正我是觉得没多大意思,从这个角度讲,这个展览就是一个新的起点,祝贺!
第二个方面,艺术家既然走出了这一步,那你就要考虑,你为什么要走出这一步,走这一步,最后你想要走到哪里?你想走到哪里的这个思考,绝对不是你们三个人自己成天在家里自己闭门造车的事,必须与外界,与社会、与其他地区的艺术家、甚至和世界的艺术思潮建立关系。如果你不建立关系,那当然也可以,反正呢,现在的艺术部落,我们人类的原始部落都有,它也有存在的价值,但是那是另外的价值。今天的世界已经就是一个地球村,不可能不和外面发生关系了。你总觉得,我就是深圳的样子,深圳的什么什么,这是不对的,深圳本来就是要建设成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它本来就是中国开放的窗口。那么,你对北京、上海、成都、昆明、纽约、伦敦……他们这些地区的艺术,你要了解的,一个是艺术家创作动态的了解,一个是艺术理论前沿发展的了解,这是必须要做的。今天的当代艺术已经不是情感宣泄这么简单,已经不是现代主义那个时代,躲在家里,我愤世嫉俗,像波洛克拿个油漆桶滴啊洒啊就能做作品的,波洛克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今天就是一个思想主导的时代,这是艺术一个伟大的进步,你看今天的所有的艺术,已经不是一眼看得穿的,比如杨振的这个作品《呼吸很均匀》,我看有些人说的,和杨振的想法就差得很远,比如有人说这是思想被碾碎了,但是你没有看到,这是个小孩,小孩哪里谈得上思想被碾碎?他说的是我们整个社会是如何塑造小孩的,这实际上已经不是简单一眼看得穿的了。观念艺术是要做研究的,你要看作品背后的背景,这个背景与人的关联是怎样的,不然的话你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以为是这样,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这个时候作品离不开艺术家自己的阐释,离不开批评家的批评,离不开背后的理论支撑。那么社会语境、文化语境、理论语境……这些东西都是要考虑的。你们三个已经走出这一步,非常不容易,最后你要考虑你从哪个方向走,你就必然从哪个方向关联,当然作品的形式,他们几个创作的方向都不一样,这都没关系,这很好,多元嘛。
第三个方面,你具体创作的时候,你在思考什么,前面是讲整个的大的思想、观念,但具体创作的时候,你针对每一件作品,你在思考什么,这个东西很重要。刚才徐乔斯提到的东西,她不是说你这样不行,她是在提问,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这样做,你要考虑它是否成立,作为批评家,她心里可能有个底,觉得可能不一定成立,但是她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你认为成立的理由何在、意义何在,这已经是对艺术家自己批评的一个要求了。艺术家自己对作品是要有批评的,现在想把作品一股脑丢给批评家,这样的时代已经不复返了,批评家已经不关注作品内容本身的,凡是作品本身说不清楚的,批评家可以完全不理,替艺术家阐释作品(包括逻辑圆通、意义挖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阐释批评是现代主义时代。但是很多艺术家就说,这个是你们批评家的事,如果还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是不懂批评史的,批评史已经早已越过这个阶段,今天的批评是不考虑作品阐释的,阐释的任务交给艺术家本人了。那么批评家做什么呢?批评家他做检验,检验作品观念及其意义是否成立的任务艺术家自己可能承担不了,对于艺术史逻辑的检验承担不了,你不是搞这行的,你这个作品在艺术史上成不成立,有没有创新性,艺术家可能搞不清,艺术家可能是靠自觉把握的,这个批评家要负责;其次,理论前沿的东西你有没有关系?新的艺术生长点对艺术理论的发展有什么贡献,有什么新的提示,这个是批评家要考虑的。
第四个方面,你作为深圳我们这个区域的艺术家,你的作品,你如何拿到中国乃至世界的现场去跟别人发生互动,就要关心最新的一些艺术动向,最新的艺术动向不是要你跟在这些艺术后面跑,而恰恰是要区别与这些动向,而找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新动向的动向。比如说,现在都在玩政治,但是玩政治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关注他的目的不是要以他的方式去关注政治,而恰恰是你要区别于他而找到新的关注政治的方式。那么这个时候,你不关注别人不行。
第五个方面,也是建议,我们深圳的这一拨人,在今天的大的当代艺术背景里面,我们该反思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艺术总是做得很初级?这个展览也很初级,我不想具体再去说什么了,大家应该反思。如果你总是拿这些东西出去讲,当然也不是说不行,你在网上也可以传播嘛,但是一旦你拿出去的东西,别人觉得这些东西可能是别人早就探索过,你的思想超越性不够,最终你的整个地区的先锋当代艺术生态建立不起来,你永远就在这种很低层次中徘徊。我们缺乏一拨人在前沿里面冲锋陷阵,今天你们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因为你们不满足于以前的架上艺术,以前你们都画画,对自己不满就去探索,这种精神是要充分肯定的,但是我们F518有多少?我们梧桐山有多少个?没有多少嘛!
你看我们这个生态的惰性在什么地方?有多惰性?我们有多少人真正在网上、在博客上和外面的艺术家、理论家、批评家互动?有多少人在里边发言、发帖子、写文章,然后形成真正的学术对抗,没有。不在学术的对立与冲突中,你的思想怎么打开?那不可能的。你们之所以今天走出这一步,是因为你们开始觉得有东西要跟别人争论,不然的话你走得出来吗?这已经不简单了。我们的问题就在于,我们深圳的惰性太强,这个惰性太强我们可以理解,有些人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钱生活,他不能老是讲这样的话。其实我们不是说不要你赚钱,你应该去赚钱,但是你作为艺术家,你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创作,这个必须搞清楚,你创作纯粹为了赚钱,那就把艺术的目的搞反了,你怎么去赚钱都可以,但是你要想,除了赚钱,我想通过艺术解决什么,有了这样的思考,当地文化的新建构才具备可能性。你总是觉得我没钱,我要画画赚钱,那这种问题本来就不应该拿在学术上讨论,我对所有这种想画画赚钱的作品和艺术家,我从来是不关注的,尽管我也认为你有你的合理性,你去赚钱这没有什么不行的,但是学术不关注这个问题;我甚至所有艺博会都不关注,我从来对艺博会不感兴趣,因为艺博会是个商业活动,我只关注艺术的学术问题,也就是艺术本体论拓展方面的问题。所以我的《问题主义》四卷书,120万字,没有一篇是收钱的文章。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的方式赚钱呢?比如说,办培训班什么的,特别是在今天当代艺术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更应该考虑,这样通过其它方式赚钱,再严肃搞艺术,这也许是一条路。
只有这样思考,我们深圳才会形成一个氛围,这个氛围会与别人发生真正的互动。你做这个展览不就是上次你到北京去找了张海涛,结果张海涛拿你们带去的东西一看,认为我们深圳做的东西好像是90年代别人都在做的事情,大受刺激,觉得应该探索一些新的东西。为什么!说白了还是得要有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做一些真正精神性的东西。这不是说不要你去赚钱啊,你赚钱通过投机倒把都可以,但还是要留下一点精力去探索真正的艺术。
我对深圳总有一股热情,其实,我的学术探索跟深圳好像也没多大关系。深圳的生活环境与我是有关系的,但是我的文章讨论的对象,跟深圳几乎没有关系,因为我评论的作品和我理论建构的触发剂都不在深圳,都是外地的艺术现象,但是我对深圳还有一股热情,当年我们在金色花园做展览(指吴味与陈学刚、邓荣斌三人策划的“外线艺术七人展”),条件那么差的时候,多有激情,多疯狂!现在呢,大家都不想去“折腾”事了,其实你看外面,总有一些人在不停地“折腾”,哪怕去坐牢,北京多少坐牢的?!能够“慷慨做楚囚”,这不简单啊,不容易的,我问他们,看守所是什么条件?他们说那简直是非人的生活啊,但他们说进去就进去了,他们认为这辈子本来就是要做点事的。这不是理想主义精神吗?
我今天说的这些,既是对我自己的鞭策,也是对诸位的一个希望,希望我们深圳能够诞生一批,对我们本土文化新建构能够有所贡献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这样我们才不枉在深圳过了一场,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