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配得上公立美术馆吗

　　“当代艺术缺乏独立思考，受西方影响太深，加上其交易市场的混乱，商业性较强，因此多数中国当代艺术作品都不配被公立美术馆收藏。”

　　最近，全国政协委员、中央美术学院[微博]油画系教授刘小东在“两会”期间提交的一份提案，引发了艺术界人士的讨论，提案内容是支持公立美术馆加大对当代艺术精品的收藏。刘小东认为，当代艺术运用绘画、雕塑、摄影、录像及新媒体等艺术形式记录和反映了当代社会形态、思想走向、人心变化等真实图景。

　　过客一般 匆匆相交

　　在这份提案中，刘小东表示，国内诸多公立美术馆比如中国美术馆、各省市美术馆及各大学美术馆等，在对当代艺术作品的收藏方面仍是缺失的，“当后人参观公立美术馆发现这一缺失时，我们的公立美术馆就失去了保存公共记忆的功能”。与刘小东持相同观点的人不在少数，有人还对此做出形象的比喻，当代艺术作品与公立美术馆之间的关系就像牛郎织女一样，只是偶尔“金风玉露一相逢”，像过客一样，匆匆相交，并没有长厮守。

　　中国美术馆典藏部负责人韩劲松告诉中国商报记者：“公立美术馆的收藏主要还是针对主旋律的作品，目前对当代艺术作品的收藏并不多。”据了解，国内公立美术馆馆藏的“重头戏”多是已经有历史定位的传统美术作品，对于当代艺术的收藏还没有制定具体的或成规模收藏的规划。中国雕塑院院长吴为山接受中国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公立美术馆征集的当代艺术作品大多出自全国美展，或者比较有影响力的当代艺术展览，像中国美术馆收藏的由我创作的10件作品中，就有7件来自我的个展”。对此，韩劲松认为，“有些当代艺术的展览会围绕一个明确的主题，如果其中一些作品受到好评，且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美术馆便会争取将其收藏进来，这种收藏就好比专题性收藏。”

　　然而，目前在国内能够从史学发展角度来呈现当代艺术发展脉络的专题展少之又少。像去年上海美术馆推出的近50个展览中，当代艺术展约占一半，其中当代艺术家的个展占了绝大多数；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2012年举办的30多个展览中，当代艺术展只有两三个，其中能称得上是专题展的仅有一个；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去年只举办了4场当代艺术展览；而在去年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百余个展览中，当代艺术展所占比例不足15%，专题展屈指可数。对于美术史而言，若想让后人能够对当代艺术的发展及其规律形成完整的认识，仅靠从展览中收藏当代艺术精品似乎并不够。韩劲松表示：“按照历史发展脉络来收藏当代艺术是非常艰难的。其实我们都知道其中哪里有空白点，哪里需要补缺，我们不是不想补漏，中国美术馆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做这方面的工作，可是这个进程会比较慢。一方面因为艺术家的许多作品都散在民间，非常不集中，不好征集；另一方面，公立美术馆用来收藏当代艺术的资金也十分有限。”

　　据介绍，各地美术馆对当代艺术的收藏仍处于初级阶段，起步比较晚，而相对集中收藏当代艺术的历史则不超过10年。还有一些人认为，目前一些公立美术馆馆藏的当代艺术作品水平良莠不齐，一些被收藏的当代艺术作品即便出自名家之手，但实际上它们的艺术价值并不高。

　　想说爱你不容易

　　对于刘小东提案的争论，主要集中于当代艺术到底值不值得被公立美术馆收藏。支持者认为，当代艺术反映了这个时代的面貌和社会形态，展现了艺术家的个性，其中优秀之作更具有前瞻性，能够预示未来社会的文化发展方向。而反对者则认为，当代艺术缺乏独立思考，受西方影响太深，加上其交易市场的混乱，商业性较强，因此多数中国当代艺术作品都不配被公立美术馆收藏。

　　“关键问题在于，国内当代艺术发展史较短，其价值体系还未建立，同时代的人对其定位不一定具有历史准确性，因此，它的社会认可度并不高，也没有形成良好的收藏市场。”吴为山这样告诉中国商报记者。不少人也认为，收藏当代艺术作品会有一定的风险，当代艺术家还没有经过时间的筛选和市场的考验，他们能否在美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目前还不好说。如果被收藏作品的当代艺术家在未来的发展出现了偏差，那么，公立美术馆又该怎么办？由此来看，当代艺术想要成为公家的永久性藏品就变得难上加难。

　　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学研究所讲师刘礼宾则向中国商报记者表示：“由于现今当代艺术精品的市场价格比较高，动辄上百万、上千万元，但是，一些优秀当代艺术家的代表作市场价格高也是自然的。关键问题还是在于国内公立美术馆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收藏它们。当代艺术的发展承载着30多年来的社会文化痕迹，如果公立美术馆不对其进行系统的梳理，这将成为美术史的缺憾。”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微博]也曾表示出公立美术馆经济拮据的状况，“因为资金非常有限，一些特别重要的且非常有历史意义的作品，公立美术馆还是没有能力主动收藏。”由此看来，当代艺术作品或飘忽不定、或居高难下的市场价格成为困扰公立美术馆收藏的一个重要因素。

　　一位业内人士还透露，目前企业能够捐赠给公立美术馆的作品寥寥无几。而这绝不是免税、嘉奖等措施就能够解决的。许多现代企业都新建了自己的当代艺术馆，其中收集了不少当代艺术精品，而且有的已经形成相当规模。企业家一方面想将其作为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另一方面，一些企业也是为了追逐商业回报。与公立美术馆不同的是，企业看重的是市场利益，真正以公益为主来收藏当代艺术的企业太少。而公立美术馆则不同，它不会通过卖画来牟利，仅靠国家拨款来成系统地收藏当代艺术品就不太现实了。

　　此外，对于当代艺术目前的创作水平这一问题，不仅在业内难以达成共识，许多美术作品爱好者也纷纷表示，一些作品很难看得懂，“尤其是一些含有暴力元素的当代艺术品，给人的感受不是震撼，而是怪异。”刘礼宾则认为，“当代艺术就是服务于一部分人，它没有向全社会普及的必要和义务。我认为，含有暴力等元素的作品只是当代艺术的小部分，目前国内当代艺术的整体创作水平还不错。其中一些优秀艺术家的代表作更值得被公立美术馆收藏。”

　　这条路其实还很长

　　有人认为，梵高、莫奈、塞尚、雷诺阿……这些在当今已如雷贯耳的名字，与其艺术成就、传奇人生共同成为世界艺术的不朽经典。而他们都曾是“当代艺术家”，其留下的名作无一不是那个时代的艺术精品。不少人提出这样的疑问，流传至今的古代或近现代艺术佳作不都是由当代艺术精品发展而来吗？

　　据介绍，国外美术馆收藏当代艺术作品的资金来源一般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以法国为代表的政府财政投入和社会募集捐助的混合型，诸如英国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法国巴黎蓬皮杜现代艺术中心等；另一种则是以美国为代表的市场经营收入和社会募集捐助的混合型，比如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和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按照目前国际通行的惯例，为避免用公共财政和纳税人的钱去艺术市场中竞争，一些国家会用优惠的税收政策来吸引收藏家及企业把艺术作品捐赠给公立美术馆。“当然，国内各公立美术馆还应当成立专家收藏委员会，聘请有良知、有眼光的专家学者严把收藏关，谨防以次充好、鱼目混珠，从而将优秀的当代艺术作品留下来。”刘小东建议。

　　“但现实的情况却是，如果企业家出资购买了艺术精品，并将其捐献给公立美术馆后，却得不到实惠的利益，等同于‘白捐’。无论如何，这个问题若想得到解决，还得由国家出台相关政策，对民间资本进行引导和约束，惟独如此，才能促进公立美术馆收藏当代艺术精品。”据了解，国家对公立美术馆购藏艺术品的资金近几年来有了明显增加，但今后是否会加大投资，目前有关部门还未出台任何的具体方案。此外，国家对于公立美术馆每年使用这笔用于收藏艺术品的资金还将进行严格的绩效考核，其中包括公立美术馆具体的经费使用情况，一年内收藏了哪些艺术品，以及收藏品的质量水平如何等等诸多方面。

　　然而，业内人士指出，当代艺术具有很强的批判性，一些作品的内容常会揭露社会黑暗面，难免在意识形态上出现冲突，那么，公立美术馆是否能够对这类作品中的优秀者给予足够的包容呢？韩劲松认为，“不见得所有具有批判性的当代艺术都是好作品。判断某件当代艺术品值不值得被收藏，其重要标准还是看作品的艺术价值有多高。”而就目前一些业内人士提出的，通过税收优惠来引导民间资本的思路，韩劲松坦言：“比较理想化，这条路其实还很长。”中国商报 作者：陈亭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