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_杜子越文字_黄麒霏
引文:
在当代艺术繁纷热闹的市场中,有一个低调又响亮的名字;
他是名副其实写实绘画中的老大哥;
他的《世纪风景》系列在拍卖榜里独领风骚;
他的《肖像小罗》更是以3136万元的高价惊动艺术界。
他就是冷军。
正文:
熏养出的大师
冷军的作品以冷静严谨见长,蕴含着玄妙深沉的艺术情感。观者不仅会被其精细入微的技法所折服,更会领悟到非同一般的精神震撼力。10月27日,冷军的大展在北京美丽道艺术机构举行。此次呈现了63件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除了超写实经典人物肖像外,还有多幅场景写生。冷军的绘画逐渐由精湛的观念设计转向了随性的直述表达,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位勤恳的耕耘者,不断向自己挑战的心路历程。
钱穆曾写道:“西方重外物不知重内心,外物多变,心性却有常可循,中国五千年已达今日,主要乃在于此。”冷军追求的艺术风格有一种东方的沉静典雅的美感,作品充满了凝聚力。他并不像西方70年代流行的超写实画派那样,主张放弃主观的绘画性,完全照搬印刷品。他说:“简单地反映对象,那样是不够的,一定要有画意。我对画意拔的非常高。作品里有很重的情绪在里面。”一个“重”字反映出中国文化中强烈地向内挖掘的倾向。戒掉外部的物质诱惑,一位僧人只端坐在溪边的大石上,也能顿悟出生命的瞬息变化。冷军的作品里就有这种戒掉物象周围的嘈杂,只凝聚其精华的气质。
寓意深刻是冷军绘画的另一个特色,无论是对工业化控诉的《世纪风景》;还是表达历史沧桑的《五角星》;或者是反映生命异化的《汤匙》。冷军驾驭着娴熟的技法,直抒胸臆。西方油画技法传到东方已过百年,审美情趣早就不是以西方为标杆了。就如佛教传到中国,才生出禅意来一样。心之所观,画之所成。东方美感中清雅的韵味被冷军注入到西画中来。他的作品自成一派,独立又深沉。
作为当今写实画派的中流砥柱,冷军小时候却并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训练,只有一位老师让他临摹画册。他说:“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临摹让我受益匪浅,基本功也是在那时得到了锻炼。”但是成长到一定阶段,艺术就要更忠于自己的感觉。冷军认为中国传统文化里讲究一个修养二字,人是被外界的事物给熏养出来的。比如齐白石,首先是传统文化养出了一个齐白石,他吸收了诗书礼乐的精华,才有了后来的杰作。
冷军吸收了很多大师的养分,无论是齐白石、黄宾虹,还是委拉斯凯兹、萨金特,他们都对他有较深的影响。但是冷军并没有被他们的经典作品吓倒,丧失了创作的冲劲。冷军笑着说:“大师门前无大师,老是跟着大师底下就把自己压抑住了,艺术还是要自己生长出来。就好比你丢一颗种子,长出一朵花。你如果想学着做出一朵一模一样的,花的外表虽然相似,但是做的这朵是没有根的,不能自己生长啊。”
排兵布阵
不拘一格降人才,冷军随着阅历的增长,逐渐摸索出了一套成熟的绘画风格,他的写实绘画技法几乎达到了极限。正如常磊所说:“艺术史上对艺术家水准的核定认可所依据的完全是他的语言所登临的境界。”冷军拥有高度严谨的画面控制力和艺术感受力。无论是肖像画《小姜》还是《丰碑》等作品,你都很难想象它们是如何完成的。冷军每次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来创作,他有时也会感概:“自己居然选择了这样一条如修炼般沉寂的路子”。
艺术家的创作不一定都是宣泄式的,绘画也需要理性的设计。像作品《世纪风景》之三,冷军的灵感来源于一则新闻,汉城的一座豪华大厦坍塌了,钢筋水泥里夹杂着奢华的商品和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画面强烈地刺激到了他,高楼大厦已经异化成人类的坟墓,冷军将钢筋水泥与儿童的玩具绞在一起,模拟出电视中那种惨绝人寰的场景,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十分贴切地表现了他的感受。完成这个作品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冷军说:“这就像打一场战役,前期的酝酿是很难的,也非常枯燥。我要先布局,这边放多少兵力,那边放多少兵力。如果设计不好有漏洞,就不能一举拿下这个战役,最后的打仗反而是最开心的。”他就像一位冷静的将军指挥着画布上的全局,枪膛里装满了子弹,一击就能打中感觉的核心。
冷军的作品蕴含着现实的深意。极限写实的油画技法是骨肉,对象背后的闪光点是灵魂。《五角星》系列的创作使得冷军的绘画事业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历史的沧桑感跃然于画布之上,无言的五角星仿佛诉说着无穷无尽的话语,令人感概万千。还有《丰碑》中对工业时代深沉的缅怀,不禁让人回想起那个热血沸腾的钢铁年代,完美的技巧下包含了悲壮的情感。冷军的一系列人物肖像作品更是唤回了人们对传统的温情。还有最令他满意的《突变——有刺的汤匙》系列,画中的被烙过的勺子和铁钉奏出了玄妙的乐章,艺术家对人性异化的忧虑定格在空灵的动态之中。每一次当评论家们认为这就是冷军的巅峰时,他总会出其不意地端出更绝的作品。
危机即转机
传闻说冷军的肖像画放大到500倍时,连毛衣里的小毛屑都是立体的。郭润文也说冷军有一双独特的眼睛,在距离画面20cm的时候他的视觉可以放大到几百倍。当人们热衷于讨论他完美的绘画技巧时,危机也伴随着成功悄然降临。自从1991年开始,冷军这种细致入微的绘画风格一直画了十几年。他坦言:“这个过程其实是一种消耗,就是你自己的原始的动力逐渐消耗殆尽。”
“我画超写实,由大到小,越来越拘束,越来越拘束,最后要放格子一点点填进去了。我画着画着就把感觉画丢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吗?”冷军的声音有些颤抖。艺术家的直觉是异常灵敏的,他强烈意识到自己积累起来的那种感觉的力量正在退化。这种情况也有前车之鉴,冷军说:“我们过去真的是有一批人,原来画得非常好,结果突然就不会画画了,突然就没感觉了,你看到东西再也感动不起来了。”惯性有时候是人类温柔的杀手,当我们适应了某种轨迹,一路向前攀爬时,往往会遇到断崖。有的人就干脆一屁股坐在那里,靠着过去的成绩过日子。而冷军面对断崖,急的来回踱步跳脚想要找到出路。“我要把自己的感觉找回来。”他说道。
无意间,冷军发现如果画一点随意的快画,可以让自己从长期创作的泥沼中拔出腿来。于是他开始了大量的写生,一天一张,重新训练自己的观察力、感受力和表达力。他说:“我有一个体会,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有难度的东西,就越能够刺激你的感觉。我就是因为感觉缺失,手感变迟顿才开始画快画的,后来绘画的感觉就慢慢恢复了。”
冷军和郭润文等朋友们每年春节都会相约在一起画画。有一次他们出去画风景,冷军说风景其实不怎么样,但当他转头看到郭润文这帮人三三两两认真写生的样子时,感觉非常好。他笑着说:“我要是能把这帮人画下来,有意思!但是这太难了,我当时扯了一块画过画的旧布,新的都没舍得用,就这么随意画了起来。结果画得还挺好,每个朋友还画得挺像的。呵呵,我觉得这是一条路子。”无心插柳柳成荫,身边的一件小事,也许就是解开他心锁的钥匙。冷军从身边的最熟悉的地方找回了绘画的感觉。之后的几年,他画得越来越松弛有度,任意洒脱,突破了之前的创作瓶颈。如今冷军的画室写生系列,国外的博物馆系列,还有竹子系列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佳作上品。他们在武汉的绘画小组,也常有人慕名去参观,成了当地一道“特色”的风景线。
传统的稀释
在新作《天光》中,冷军把写生的画感和自己擅长的写实技法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这是一幅神秘的画作,在一个逼真的重工镶嵌的金色画框中,不同国家的游客们在罗马西斯庭大教堂里,仰头观望着米开朗基罗的天顶壁画《创世纪》和《最后的审判》。在这幅画中,只有金色画框是冷军精雕细琢的,而画框中的游客和天顶壁画却是点到为止地随手勾勒,营造出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他们虽然笔法上对立,内容上却是统一的。来回走动的游客们似乎在茫然的状态下,等待上帝的审判。有趣的是,当观众在观看《天光》这幅作品时,它就像一面镜子,我们和画里的游客有什么分别呢?当问起为何做这样一幅作品时,冷军说:“我不想对公众解释太多,这涉及到人类将走向何方的问题,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归宿问题。”
“当代艺术已经进入了娱乐状态。艺术越来越表面化,热闹全在感官上。而好的当代艺术家其实是有内核的,他们的根狠狠地扎在传统里,扎在人类精神的历史里。”也许现代人对传统文化缺少敬畏之心。在冷军看来我们的文化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已经逐渐被稀释掉了。比如老子、孔子和禅的精神,随着时间的推移,传承的质量参差不齐,许多精华溃散了、世俗化了。今天剩下的一点点变成了流行,流于表面。冷军想要重拾那些美好的东西,就像齐白石的作品。“国画的表现力是很深的,就看你能不能进的去。我每次进步一点,就发现齐白石又高了一些,他总比你高一些。这才是经典的艺术。”他渴望带领人们回归传统的文化精神。这不是把玩个古扇,买个香炉那么简单,而是“明心见性”、“返璞归真”。
结束语:面对群魔乱舞的当代艺术时,冷军思索着自己的位置,也许回归传统才是浮躁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