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朴：与青春有关的片段

曾朴的作品

　　“HEART”系列是曾朴自2009年开始创作的人物题材作品。身处空旷背景中的画面人物多是与画家本人年纪相仿的都市青年人。在一张张个性鲜明的面孔中，看到的是隐藏在这一代青年人内心深处的期冀与失落、兴奋与孤独……画中人物之所以能够瞬间打动我们，或许正是因为从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采访\撰文：王薇

　　I ART：“HEART”系列创作于哪一年？如何开始萌发此系列的创作？

　　曾朴：“HEART”系列开始于2009年底。在这之前画过些其它题材和方法的作品。这部分作品和都市的消费有些关系，画法也是偏向古典技法。画了一段时间就渐渐觉得自己不太喜欢，不太适合自己的感觉，觉得像是画命题作文，缺乏绘画的自由和乐趣，也满足不了自己对绘画的追求和迷恋。就我个人的理解来说，达利和马格利特的作品并不是我理解的绘画，我理解的绘画是戈雅、委拉斯贵支、霍克尼这样艺术家的作品。所以就重新开始画些小东西、小物件、小头像等等。开始是单色，慢慢开始体会色彩的丰富和微妙变化。这样画了段时间，才慢慢找到“HEART”这组作品的感觉和方向。

　　I ART：到目前为止这一系列创作有多少幅？是否计划继续这一系列的创作？

　　曾朴：我大概画了两三百幅。我想慢慢会拓展些新的感觉、新的题材，绘画也是一个不断满足自己，挑战自己的过程。不过我觉得这种变化又是一种慢慢生长的过程。随着绘画的过程持续推进，一些新的体悟、新的感觉会慢慢浮现并慢慢清晰，这样自然就会有些变化，而且不变化也是不可能的。这个系列画了两三年，其实从开始到现在，还是有一个慢慢变化的过程，当然现在我更感觉到一些新变化的冲动和感受，同时“HEART”这个系列也可能会时断时续地画下去。

　　I ART：“HEART”系列和创作于2007年的“面孔”系列有着怎样的关联？又有哪些变化？

　　曾朴：我觉得这两个系列都是源自我对描绘人的喜好。不过2007年的“面孔”系列我觉得还是不太自由，有一个固定的空间，我就想把这个空间打破一些，让这种更细小、更渺小、更具体的感觉能够随意地组合和繁殖，更贴近我的一些生活感受。同时“面孔”系列画得还比较单薄，色彩也比较单一，形体也比较概念，能力还差得多。打乱了以后，我可以专注地画好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物件。

　　I ART：在你的理解中，包括自己在内的当代青年人普遍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或者困惑有哪些？

　　曾朴：在我的经验和感觉中，这一代人有一种失落、孤独、兴奋而又空洞的感觉。这当然和我们今天生活的现实环境有关，也和我们的年纪有关。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状态，肯定也有很阳光很积极的东西，不过我自己描绘的形象好像都不是很开心，至少不是放声大笑。前一阵，有一个瑞士摄影师给我拍工作照，就说我不用笑，因为他觉得我绘画里的人物都没有笑。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细节和问题。

　　I ART：对那些自己画中的各色人物，你抱有怎样的态度？在创作中，除了对人物的提取之外，是否也融入了自己对他们的主观理解？

　　曾朴：我是一个观察者的角度。绘画是一种专注、一种发现，在生活中我也喜欢去观察周围人的面容。不同的色彩、不同的体积、不同的线条、不同的神情和不同的气息，而且我觉得随着绘画的深入，我们能够观察到的深度也会加深，我们能够观察和感受到更多、更微妙的东西。我从对象身上提取自己需要的感觉，有时候我也会有意地加深这样的感觉，有时我也会改编他们，比如给他们加些小饰物或改变他们的色彩，等等。我觉得所有的绘画作品都是作者的主观的产物。

　　I ART：你认为人物绘画最重要的什么？请谈谈你创作人物题材的心得。

　　曾朴：我认为人物绘画最重要的是一种气息、一种气质。当然包括形象的精神，也包括画家绘画的气度。我觉得绘画是一个整体，画家的题材、绘画的语言、画家的气息都是整个混合在一起的。我们看一幅绘画作品的时候，首先是被这样一种整体的气息，一种“气场”感染和吸引。当我自己绘画的时候，我尽量去体会和接近对象给我的感觉，放松自己。有时候越想要画好，反而画不好。当然这不是说不去思考，而是说在绘画的时候，思考、感觉和常年积累的经验习惯都是交汇在一起的。放松，让他们自然、自由地去起作用。

　　曾朴：片段与模块

　　撰文：何多苓

　　“……我是用绘画来表现一些片段的、零碎的瞬间，有来自现实生活的，也有来自幻想的部分。图像资源有自拍的，有来自报刊、网络和任意改编的，在每张画上我希望能画出‘感觉’，能注入当时的体验。每张作品都很小，很多没有背景，他们可以随意组合也可以单独呈现，就像在我们心里的一些记忆、失望、回避和向望，它们会冷不丁地出现又消失，再出现再消失。我想让它们随意地排放在洁白的墙上，三三两两漂浮在洁白的空间里，就像在心里，对了这些作品就叫：HEART。我突然觉得这些好像和青春有关吧……”

　　以上是曾朴关于《HEART》的自述。以下我来谈谈关于曾朴。从某种意义上，曾朴是人们对艺术家神话的一个当代版本。他不修边幅。夏天光头，可省洗发剂，冬天长发，可省帽子。夏天一双塑料拖鞋，冬天一双人造毛拖鞋。在学校人称“丐帮”，非必要决不出门，以省车马费。出门不是看画展，就是在看画展的路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画画而已。不逛街，不知时装店为何物。租有一件较大画室，另旁租一小屋供起居。家徒四壁，四壁油画。

　　从以上曾朴的自述及我(旁观者)的描述，似乎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避江湖之远，完全生活在内心世界中的人。的确，因为生活被其最简化了，他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就是网络和一大堆过期打折的时尚杂志。如其自述，从中获取的图像加上他的想像，才是曾朴真正的生活空间。在此他天马行空，汪洋恣肆，再也不是“丐帮”，而是富有天下。画并不如其人。其作品的细腻多彩，和他生活的粗糙简陋正是极反。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为画画而生的人。在这方面，他心思极细，手极巧。细节，是曾朴作品的生命。上帝就在细节中，他深合此道。现在每个精于技艺的画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曾朴这样的巧匠自不列外。对此可以透露一二。据我的观察(不是现场看到，是揣摩出来的)，他工作时画部呈水平之态，但不是全平。与海平面略微有角度。此角度不是常数，而在零度至九十度中任意变化，视需要而定，被稀释的颜料就在画布的角度中或凝聚，或散开，浸润，流淌，火候控制得极好，使画面时而像水彩，时而像油画，于混沌中突现机锋，与平涂中微显沟壑，收放自如。松节油在他手下时而像水，时而像油，不再仅是一种媒介，而是成为表现力的重要部分。看曾朴的画，必须由远及近，最后几乎要深入到分子级别的焦距，才能略尽其妙。

　　这自然会引出一个问题：曾朴的作品是否过于迷恋于手感而流于雕虫小技？存在这种质疑，而曾朴逆潮而行画了许多小画，似乎也是原因之一。其实，就《HEART》这组画而言，应该视其为一个整体，每一幅画是构成整体的一个片段，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模块。“模块化”是如今设计界的一个重要方法，源于DNA的组合模式，以基本单元的排列变化无穷，建构无限丰富的世界。曾朴笔下的人物、动物、物件，多年来已有大量积累，《HEART》所展示的，就是曾朴以这些模块为素材，以其心灵引导为线索，组合而成他那个独特的世界，这个世界还可以加上新的模块，或变动其组合方案，从而叙述新的故事。所以，曾朴作品并非小画，而是一幅复杂的大画，它随时可以扩展、延伸，也可以逆向分割成一幅幅独立的小画。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话，那就是这些精致的模块也许有一天会构成一个更为有机而更有逻辑的整体。

　　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