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孙玉洁 文/孙玉洁 高心源 庞思建
问题:
《艺术市场》:担任过2003年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之一的汉斯·尤利斯·奥布里斯特与《艺术世界中的7天》作者萨拉·桑顿曾对话:“威尼斯是一个熔炉,对中国、远东其他国家和地区以及拉美国家的现在及过去,西方艺术界知之甚少,现在我们将目光投向了他们。”1992年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标志性的展览“广州双年展”,吕澎[微博]等组织者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初史就表现出了对“双年展”的亲睐,在你看来,以威尼斯双年展为代表的世界三大艺术双年展,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意味着什么?
王栋栋:之前大家觉得威尼斯望而莫及,是与自己有一定距离的圈子。但现在看来,威尼斯双年展离我们很近,我们可以去参与,从观望到融入其中这是最大的变化,也是一种良性的变化。如果说威尼斯双年展代表学术权威、学术高度,或者文化的先锋性,这些都只是形容词,只有大家能够跟它产生互动关系,作为整个生态环境来讲才是合理的。如果我们参与不进去,意味着要么西方的当代艺术体系本身有问题,要么我们自身有问题。当代艺术是没有界限的,不分东方和西方。
现在是个体觉醒的个人化时代,每个艺术家应该自我生长起来,我们不一定非要参加双年展才能展示自己的价值。我们不能完全凭参加了所谓双年展就判定一个艺术家在艺术上发展到了什么样的高度。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的双年展更像是一个应酬的展览,是社交性的,有点像沙龙了。那么多艺术家的作品聚集到这里,不可能真正体现艺术家思考的完整度,只是一些碎片化的状态。威尼斯双年展上也有很多很烂的作品。如果我们都能把自己的个展做得再认真一些,把传播做好一点,这个信息全球化的时代,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
《艺术市场》:有哪些方面是我们可以借鉴的?
王栋栋:从历史来讲,威尼斯的艺术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就堪称精华,出现了一大批艺术巨匠及威尼斯画派。今天威尼斯双年展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可以看出他们长期以来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文化都非常重视,且带有历史连贯性。其中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开放,从地理上讲,威尼斯是港口城市,古代就是欧洲的工商业中心,这种长期的人流和物流的关系在当地人血液里形成了开放的基因。所以威尼斯文化在世界上必将是出色的,这不是偶然的。今天威尼斯双年展形成了品牌效应,无论是为了旅游产业、城市发展或者纯艺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一如既往的开放精神,坚持了人们心中 共有的态度。而国内政府对文化态度时松时紧,文化本身应该是放松的,放松才会发展,收敛只能获得暂时性的稳定,且早晚会爆发难以收拾的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社会发展更自然一些。文化放松意味着对人的放松,对人的思维的放松,那么伴随着人的意识心态也会得到完善。而且会使全社会包括各行各业都会对艺术持以开放的态度。社会开放了,人也开放了,当代艺术自然就发展了。而现在由于文化制度的影响,其他各界不愿甚至不敢参与进来,因为他们不认识当代艺术,总以美和丑、好和坏的古板的标准来判断艺术。而当代艺术是一种开放的当代文化精神。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借鉴意义的话,那就是不断的开放我们的思想,放松对人的管理。不仅是政府及文化产业要借鉴的,也是艺术家要借鉴的。开放在今天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难度的问题,因为信息和科技已经将世界连成一片了,只看你愿不愿意。
《艺术市场》:从1993年奥利瓦邀请13位中国艺术家参与威尼斯双年展开始,到今天2013年的威尼斯双年展大概有2000多名中国人(策展人、艺术家、媒体)参加,已经整整20年,某种意义上也是见证了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20年。对中国艺术家而言,20年后参加双年展有哪些方面的变化?
王栋栋:主要是参与方式及体验方式的变化。这包括资本的发展、政治的变化以及对艺术认知的变化,其实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在变化。如果说最早的时候可能还是为了艺术,那么现在可能不是为了艺术,也许现在这种态度更好一些,这意味着艺术有更多可能性。
《艺术市场》:今年中国馆的策展人王春辰[微博]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表示“威尼斯双年展的吸引力和现场感是他在其他大型展览上从未感受到的”,“接触到的观众是非常国际化的,而且观众的交流也都很积极,参观者的专业性也都很强。”“威尼斯双年展目前的开放程度很大,双年展今天关注的对象很广泛。”,除了这些优点,你认为威尼斯双年展还有哪些地方是颇为吸引人的?或者说在其他展览不具备的?
王栋栋:对我来说它没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只不过名气大一点。
《艺术市场》:虽然王春辰认为“平时备受媒体曝光多的和市场化的在这里都没有”,但是以崔付利为代表的另一些批评家却认为:“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意味着艺术家在学术上可以得到西方的认可,就好似通过了ISO9001的安全认证一般。虽然威尼斯双年展近些年来一直被质疑是否还能反映当代艺术的发展和先锋性,但威尼斯双年展对参展艺术家的商业推动价值所引发的“神话”还是充满了赤裸裸的诱惑力。”怎么看待威尼斯双年展对参加艺术家带来的益处?
王栋栋: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活动,艺术家也清楚到威尼斯做展览同样卖不出作品,而且展览也不一定会受到关注,起到的作用仅仅是形式上的。就像国内的画廊参加艺博会只是每个画廊存在的日常活动,这也形成了一种潮流。但是参加了就意味着将来是有可能的,参加的过程至少是增加了一个活动的痕迹,很多作品在交易之前都有大量的活动轨迹,无论参加什么样的展览,为的都是这个结果。
凡是能够放在展览里给大家看的艺术,一般来说都是建立在功利主义基础之上的,但是功利主义是一个中性词,作品在交流的过程中,既使思想的交流也是物质的交流,也是经济利益的交流。这几个概念是不矛盾的,所以别人参加了威尼斯展览,没有必要去指教别人,这是个人的选择,参加与不参加都是对的。
《艺术市场》:怎么看待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一直就有的那些争议:从呼吁国家馆策展人选拔机制的公开透明化,到参展艺术家的选择被质疑“暗箱”操作?今年中国馆的作品仍然受到一些批评:“对外国人而言,那些作品是一种缺乏先锋性艺术精神的“中国特色”。”你怎么看?
王栋栋:中国从来就没有公开透明化的选拔,每年都在说“暗箱”操作,我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当代艺术不存在艺术本体的问题了,不能按照我们原来的那种观念去认识艺术,艺术家的作品拿到威尼斯去展览也是历史的趋势,完全没有必要去评判哪些艺术家的作品好与坏,不要以为这是一个纯学术的问题,这只是在建立一种新的市场模式。当然这里面有很多悖论,几句话说不清楚。
《艺术市场》:从外围展、主题展到上一届起就有的平行展,是怎样一个发展脉络?到底怎么理解平行展?平行展的组织结构和展览模式与威尼斯双年展有何关系?既要“粘”威尼斯双年展的盛名之光,又要和表示平行?是不是多少显得矫情和暧昧不清呢?
王栋栋:对主办方来说这也是一种创新吧,可以把更多的人结合到这个的舞台上来,对当地的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同时也促进了文化交流的影响。文化平台扩大,成为了一个超级艺博会的概念,也促进了经济上的效应,比如融资方式会变得多种多样,这样就做到既有学术又有市场。
《艺术市场》:在影视界和时尚界常有“蹭秀”一说,即明星未被知名国际艺术周邀请,但可以通过广告商或造型师的关系,自掏机票到国外走一圈,然后回来造势。平行展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蹭展”展呢?朱其认为平行展是“自费外围展”的另一种称呼,其实是私人或私人机构租场地做的展览,只是一种平等交流的愿望。在这次双年展上,这种平等交流的愿望是否达到了呢?或者说获取了哪些有意义的交流?
王栋栋:所谓“蹭秀”是人在社会化过程中本来就有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是有些人选择了这种方式,有些人不选择而已。只要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蹭秀”属于合情合理的情况,而且在某些时候非常有效。说明艺术家超越了之前狭隘的学术概念,他可以选择或许别人不认可的方式去经营自己,使他的艺术找到一个更广阔的平台与别人交流。但是这并不一定影响他个人的创作能力,艺术家的创作能力和后期操作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从整个社会来讲,人通过各种活法建立自己的社会空间,人怎样融入到这个社会中是已经规划好了的。
《艺术市场》:国内也有很多批评家对平行展持“重在参与”的赞成态度来看待,但是也有人担心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同时威尼斯方面也乐得以增加展期、变相增加展览时间等方式刺激当地经济,那威尼斯双年展终将被拉下“神坛”,平行展将是对“双年展神圣性、学术性的稀释和消解。”你怎么看?
王栋栋:大家都去参加了就等于大家都没有参加,所以又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通过这个过程能带动国内的艺术资本,并建立良性的市场机制也不妨可以试试。不过这里是可能性与风险性并存。我相信在这个热闹的背后会有一些市场的成功者。但是从学术上讲,中国艺术家还有很多工作要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