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亚洲艺术”的担忧是有理由的。尽管这些年亚洲地区的双年展、三年展蓬勃,但大都致力于国际化,表征大国际胸怀,缺点可能也随之而来:与欧美展面孔相似,本土性探讨得不够。
什么是亚洲艺术?
“回到亚洲·亚欧美策展案例展”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它汇集了国内外近年来24个与亚洲问题有关的展览策划案。把提案文本、现场纪录、布展手稿、3D效果图甚至是策展人与艺术家的通信都公布,对公众来说,或许是一次对“策展人”工作的重新认识—原来策展人并不是把作品挂上墙、摆放出去而已。
这个展览配合的是同时在广东美术馆举办的首届“亚洲美术策展人论坛”,论坛由中国美术馆和广东美术馆共同主办。本次论坛聚集了80多位世界各国的馆长、策展人,在“亚洲”这个议题下,演说各自的提案。他们遇到的,许多是实际操作上的问题及发现。
菲律宾国立博物馆助理馆长安娜遇到的问题是,许多土著艺术作品并无法用艺术教育系统常见的、西方的艺术视角来解析:不论是创作思路,甚至是材质都如此特殊,难以找到对照。她需要寻找合适的阐释。所幸她尝试了民族志的方法,这种来自于人类学常用的方式,摒除既有的偏见去做田野调查,反而获得了更贴近本土更客观的结果。
而资深策展人小林仁所在的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需要思考的,则是展示方式上的突破。在他们那里,出土的陶瓷甚至是瓷片,都不再仅仅是考古文物,以传统博物馆的方式陈列,而更多是作为艺术品来展示。
圆桌论坛经过一段时间对“策展人”定义及各自在实际操作中的问题探讨后,才回到了主题,“亚洲经验与亚洲意识”,但这显然是更难解释和得到答案的议题。
1993年开始的亚太当代艺术双年展、2006年开始的亚洲美术馆馆长论坛等,都已在讨论亚洲议题,广东美术馆这些年也已经多次讨论“亚洲”。第三届广州三年展“向后殖民主义说再见”,从标题上就指向要与西方的一套拉开距离,在当时的闭幕期间有一个题为“与后殖民说再见VS后西方社会”的国际论坛,对广州三年展以及同期在亚洲发生的多项国际大展反思,但到了第四届广州三年展启动展“元问题”,即使有“版图移动:东盟与中国10+1”的专题板块,宏大哲学化用语似乎又把西化带回来了。
这一次,这螺旋状前行的议题再次被提出。这次的论坛想把事情落于更具体的“策展”上,也是作为广东美术馆打算发起的“亚洲美术馆双年展”的前期准备。但讨论一开始,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两个看似基本但难以说清的问题:什么是亚洲?什么是亚洲艺术?
广东美术馆馆长罗一平在论坛发言里,用问题回应问题:“什么是‘亚洲’?是地理位置上的亚洲?还是经历了持久、稳固的历史演变而导致的共同文化认同方面的亚洲?”、“什么是‘亚洲艺术’?由于亚洲的宗教信仰、政治、经济的不同,亚洲艺术的艺术实践形态必然不同,‘亚洲艺术’能够展现出共同的‘亚洲文化’特征吗?亚洲有整体的艺术发展线索,并以此呈现清晰的亚洲艺术面貌吗?”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国际项目主任、资深策展人李文森也参与了讨论,“这些定义需要点时间,你看,策展人怎么界定,都会受到批评,但是个好开始”。他的确看到,近年来,一些西方的美术馆、博物馆设置了亚洲部或专门负责亚洲的策展人,以统筹多个亚洲国家的艺术品事宜,从实践的角度上看,因为亚洲的国家众多,需要统筹,而策展人走到这一步,也就自然思考起什么是“亚洲”。
而有嘉宾却觉得大家的思考方式过于知识分子了。安娜说,她曾与一个艺术家聊天,问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菲律宾艺术家、亚洲艺术家,对方理所当然地说,我是菲律宾人,当然是了。新加坡国立美术馆策展及典藏部主任刘思伟也提到另一种类型,许多艺术家排斥或者不在乎包括亚洲在内的各种标签,不想被限制。
但对“亚洲艺术”的担忧是有理由的。尽管这些年亚洲地区的双年展、三年展蓬勃,罗一平说,不管是上海双年展还是广州三年展,都致力于国际化,表征大国际胸怀,它的缺点也可能出现,这些展览和欧美的双年展、三年展面孔相似,本土性探讨得不够。
印尼日惹艺术学院策展人苏瓦尔诺的提案缓解了焦虑:“艺术品和艺术家总是和周边的很多问题互相联系。”这样看来,艺术家所在的环境自然会对艺术作品打上特有的印记,也许如何发现、展示鲜活的艺术、讲好亚洲故事才是问题所在。亚洲是什么,亚洲艺术是什么,都还需要长时间的实践发现。
作者:洪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