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男：如何让苍蝇变得有趣

安迪沃霍尔

　　最近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举办的安迪·沃霍尔展览“十五分钟的永恒”的开幕式上，发生了一点“状况”。正当美国领事馆的一位官员发言时，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当众投掷了数以万计的苍蝇，致使观众纷纷掩鼻而去，现场陷入短暂的骚乱。事后，该白衣男子于微博中声称自己实施了一次行为艺术作品，自称是一位艺术家。有趣的是，与安迪·沃霍尔展同时进行的另一个展览主角正是曾经说过“人人都是艺术家”的博伊斯。

　　事情一出，舆论哗然：有人认为如此令人恶心的行径践踏了社会契约的精神与公共领域的道德底线，不是什么艺术；有人认为作为一件艺术作品，美术馆(或者权力)= 厕所这样的意义表达过于直白，明显落伍于上世纪50 年代博伊斯的“社会雕塑”，是差的艺术；也有人力挺，认为苍蝇的“腾飞”表达了年轻人的叛逆，逆袭了广为流传的小清新风格，继续了艺术前卫的传统，是好的当代艺术；还有有人认为苍蝇对与美术馆的“占领”影射出今天艺术圈的乱象与社会上大众文化的低级趣味，因而是大快人心的。对待类事情，价值判断总是容易建立，正如人人都可能讨厌或者喜欢苍蝇。当然，喜欢这件作品的人未必喜欢苍蝇，不喜欢苍蝇的人也未必就是小清新，价值判断往往并不全面，到最后往往沦为标准之争，成为僵化的权力附庸，而非自由的翅膀。

　　然而有一件事情作为观众人们总是难以抗拒，那就是一件作品非常有趣。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观念作为艺术的核心创造力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一件作品被称为作品，可以是传统艺术上的“作品”，也可以是一个行为、一个事件、一个过程，甚至一个想法。一件“有趣”的作品带给人们“思维的乐趣”，改变人们的想法，或许有一天，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这是艺术在当代弥足珍贵之处。王小波这位有趣的人曾经在《思维的乐趣》一文中说，有趣是“有道理并且新奇”，“有趣代表着一种自由、多元和诗意的幸福状态”。

　　我们知道什么有趣，那就是合理的人性舒展。反之，不知道什么有趣的人，是因为他们用制度摧毁人性。这种有趣不是肉麻当有趣，不是仅仅有趣，而是深刻的有趣，是人类智慧的至高产物，而不是充满功利主义的低档货。“苍蝇人”被现场工作人员控制的时候，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西装和白色皮鞋，与当众投掷批量苍蝇的举动相匹配，这一切非常具有刻意的仪式感；与同时进行着的展览开幕式拥有着同等性质的仪式感。这仪式感让我联想到想当地主的“杨白劳”，此时的苍蝇已经成为它们所反对的一切的一部分了。这让我兴味索然。

　　事实上，在之前博伊斯展览的开幕式上，这位艺术家就开始少量地偷偷放了苍蝇，当时我有幸也在现场，观众们一边赶着苍蝇，一边理解着那些对于博伊斯艺术的溢美之词。飞来飞去的苍蝇让隆重而有序的开幕式现场弥漫着一丝不着调的诙谐。那时候还没人知道白衣男子。权且不论这作品是否有道理或者新奇，如果非要对这些苍蝇说些什么，我个人愚见，第一回出场的苍蝇远比第二回出场的有趣，而且如果没有第二回的话，第一回会显得更有趣。显然我不喜欢苍蝇，但回想起当时，那几只苍蝇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