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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编织之都看纤维艺术

作者:佚名      当代艺术编辑:admin     
 在编织之都看纤维艺术 在编织之都看纤维艺术

  在展厅里一圈又一圈地走,开始你会误会自己是在一个物质丰富的百货商店,但是很快,好看的商品都流出了眼泪或露出了獠牙。

  清晨开始下雨,细线上系着羽毛和石头的装置在风雨中飘摇,几乎要被雨打风吹去。这是韩国女艺术家金顺任的作品,面对开幕式,在浙江美术馆的天井里湿透了。

  首届杭州国际纤维艺术三年展的总策展人是艺术家施慧,她在中国美术学院主持纤维与空间艺术工作室已有十年,而纤维艺术三年展,是她自上世纪80年代加入万曼研究所之后30年学习、研究和思考所形成的成果。

  所谓纤维艺术,最早指西方壁毯艺术,而后从墙上走入空间成为软雕塑。如今,艺术家的创作手段不断更新,传统编织发展为数码编织,综合利用刺绣、缝纫、缠绕、编结等传统技法结合多媒体实验,以装置、影像、互动等形式呈现,成为当代艺术中有力的一支。

  这次展览共有来自16个国家45位艺术家的186件作品展出,其中每一个艺术家都是技艺精湛的“匠人”,凭巧思和手艺做出大艺术。

  当代艺术为了与过去时代决裂,曾经彻底抛弃了手艺,把现成的工业品也摆进展厅,那反叛固然是一种创举,但是在今天,如贡布里希所言,“艺术家有权走自己的路”,可以既不做门下走狗也不充当造反者。纤维艺术展即是这样一群“匠人”的展览。

  半个世纪前,纤维艺术已经很“装置”了,从装饰的范畴跳了出来。

  展示纤维艺术,一定是在杭州,而且只能在杭州进行,这不仅因为中国古代编织艺术的最高峰是在南宋时期的杭州,而且因为在急进的中国,杭州是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慢生活和文雅之心的城市。

  展览的历史线索从南宋的缂丝开始,往前可以追溯到丝路商旅运输的西域织物,往后时空跳跃到近年才广泛应用的数码编织。在丝绸博物馆,策展人有意将两者并置,让最古老、最手工性的缂丝技术和高科技的数码编织直接对话。

  “整个缂织技术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其实很可能就是从欧洲过来的。”施慧说。从欧洲、从13世纪昂热城堡的“约翰启示录”系列挂毯开始,纤维艺术就是一门关于手艺的绝活儿,后来虽然也有很多观念的注入,但是必不可少的,是处理物质材料时娴熟的手段和高超的技艺。

  浙江美术馆主展馆的作品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欧洲的壁挂复兴运动开始,那时的艺术家认为编织本身就是一种独立的语言,不需要靠图形,而是靠结构、材质以及跟空间互为结合的呈现来展示材料本身的特性。施慧说:“现代建筑的很多空间是不规则和自由的,壁挂找到了它最能适应的场所,六七十年代的很多壁挂就是根据建筑空间来设计的。”

  半个世纪前,纤维艺术已经很“装置”了,从装饰的范畴跳了出来。

  玛格达莲娜·阿巴康诺维奇那件巨大的《红色阿巴康》是壁挂变革运动时期的代表作,它像一个空降的异域神兽,也就是从这头怪兽开始,壁挂从工艺领域挣脱出来,成为当代艺术的独立门类。

  还有法国壁挂大师让·吕尔萨边长5米的巨大挂毯、施慧与朱伟合作的《寿》,在英国艺术家格雷森·佩里巨大的数码编织《沃尔瑟姆斯托壁挂》中,容纳了各种各样的人物、物件、建筑、植物,而且密密麻麻写满了品牌名称,这件作品质疑人们生活中的名牌情结以及对消费主义的膜拜,本身就是生命和当代生活的剧场,每个人都在其中读出自己的境遇。

  看到这些作品你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况,为怎样的建筑和空间而生。今天,在展馆和如织的游人中间它们显得有点过于庞大,但是毫不过时。甚至,比很多全球化背景下创作的新作更有沟通中西的美感——时间弥合了一部分文化差异。

  你可以强烈地感觉到手艺与心血的存在感,这两者与时间有关,因而优美中总是带有残酷和决绝的感觉。

  和雄伟的作品相比,最动人的作品是隐含纤细之心的那一类。

  后来,金顺任手制的“逆来顺受”的清新之作在一场席卷杭州的台风中被毁坏了,羽毛和小石头散落一地的场景,让这件作品加倍地动人。

  而《附生植物的春天》那种交响乐般辉煌的作品则好像有生命一样。加拿大艺术家菲利普·比斯利在博物馆二楼架设了一套装置,当观众靠近,装满水生植物的瓶子中的灯就会被启动,四周羽毛如精灵般缓慢浮起,导致周围更多的植物亮灯,神迹一般,浪漫入骨,来这里表白成功率一定很高。

  好的作品一定会激起人的心理和生理反应,物品有它自己的神,高明的艺术家向神祈祷,也支配他。

  艺术家尹秀珍在展厅里搭建出一个小型图书馆,书架按色系排列,太和谐太美了,走近一看,书竟然是由旧衣服制成的,衣服上的洗标充当着书脊上的索书号。而最令人跌眼镜的部分是,当你绕到书架背后,却好像进了一间杂乱的洗衣房,所有的旧衣服都流露出来。这既是手艺也是观念,每个人都能从其中读懂今天的中国。

  年轻的中国艺术家王雷,用卷筒纸织毛衣,控诉用完即弃的消费社会。爱尔兰艺术家谢默斯·麦吉尼斯的《21克(2007)从匿名到有名》是一件悲伤的作品,你觉得很仙很美?破旧的衣衫碎片来自自杀者,当观众得知真相,长久的静默使伤痛永垂不朽。还有尼日利亚籍英国残疾艺术家因卡·索尼巴尔的影像作品,表现了一些戴着假面的贵族,但是穿着的是蜡染的衣服,表达了对殖民文化的批判。

  在展厅里一圈又一圈地走,开始你会误会自己是在一个物质丰富的百货商店,但是很快,好看的商品都流出了眼泪或露出了獠牙。你可以强烈地感觉到手艺与心血的存在感,这两者与时间有关,因而优美中总是带有残酷和决绝的感觉。

  “小时候我就织毛衣、绣花,在背包上绣‘为人民服务’,遇到万曼之后发现这些可以做大艺术。”

  曾有艺术家半开玩笑地说,艺术本来就该是女人做的事,因为她们更敏感更有耐心。施慧无疑是女人中最适合做艺术家的那一类,看过她用天然纸浆制作的装置你就会认同这一点,素白、文雅、坚韧,耐得住寂寞,好像从来没有在下放的乡村挑过煤粉,也没有在“文革”中遭受邻居的白眼。

  她还记得13岁到18岁在乡村度过的少女时代,经常要去一里路之外的火车站买煤粉,回来弄成煤球烧,“我挑煤粉回来每次都要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旁边有牛在吃草,看着草木觉得非常亲切,跟这些植物惺惺相惜,同病相怜。那时很多情感都附着在自然中,回城之后有空就喜欢在山上走,闻到炊烟一下子就被拉到最美好的年代”。

  这次与纤维艺术三年展同时开幕的,是施慧的个展“质物素心”,从90年代的“结网”到“炼石”,再到“本草”和“纸浆”,她的展更完整、更清晰,从一个角度展示了纤维艺术在中国走过的路。

  施慧从事纤维艺术创作,得自万曼的真传。1986年4月,中国美术学院邀来保加利亚功勋艺术家万曼(Maryn Varbanov),成立万曼壁挂研究所。1989年由文化部正式命名,这是中国第一个从事当代纤维艺术创作与教学的机构。

  从一团走廊上捡来的废宣纸开始,在万曼去世后的十年里,施慧一直在坚持做纤维艺术。“小时候我就织毛衣、绣花,在背包上绣‘为人民服务’,遇到万曼之后发现这些可以做大艺术,而且跟自己兴趣相投,我找到了可以一生为之奋斗的事情。”

  万曼一直说,你只要尊重自己,就会有世界性。这促使施慧不断反省纤维艺术的创作模式,最后,她找到了中国的宣纸和纸浆,“我觉得找到了一个我认为最质朴丰富的语言”。

  “杭州富阳的造纸,从竹面上撩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纸,过了一会纸就出来了,像蝉翼一样薄。什么样的材质被纸浆覆盖之后,底下的东西都会呈现出来。纸浆中有纤维,会像蜘蛛网一样连起来,非常偶然。这是纤维的语言,这就是我要的东西。用纸浆之后我发现其他的颜色全部都是多余的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爱的材料,最能表达我想表达的意境,是中国人所说的诗意的东西。”

  2003年,中国美院纤维与空间艺术工作室成立;2009年,工作室的48位学生和老师在深圳何香凝美术馆举办了“第五空间——纤维与空间艺术展”;同年,这个展又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有了这两次展览,我才有底气来做三年展。”

  谈到未来,施慧说:“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纤维展做起来,这样退休之后我可以有这么一个平台,我的学生也可以看到纤维艺术的前景,为这个艺术投入心力,为这个艺术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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